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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纪禾来说她和姥爷的见面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远了,上辈子三十多年,多少次她有想过去找妈妈,但是又深知家人不易,害怕赵俊实找他们的麻烦,每次都是想一想就算了。
一见面她就和姥爷任勇一人先哭了一鼻子,任勇一哭,纪禾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如果有人此时从门口路过,就能看到一老一少站在路边一句话也不说,主打一个哭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啥事儿了。
等好了半天两个人才哭完,纪禾抹了一把眼泪说:“姥爷,这是高兴的事儿,不哭了。”
“走走,姥爷带你回家吃饭。”任勇直接就把凳子一提,然后带着自己来时的东西,拉着她的胳膊就走。
他的一只脚年轻的是受了伤,那时候家里头没有钱治,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纪禾见状扶着姥爷,两个人走过几个街巷,路上她也打听了一下亲妈,不过就连任勇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每年都会从外面寄几封信回来,但是自打出去,纪禾的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寄信的时候偶尔会寄回来一些钱,任勇一边看看四周一边说:“这些年你妈寄回来了不少钱,你舅舅不知道,每年过年后我都会托人给你捎过去,你高中毕业了吧?有没有考上大专?姥爷当时跟你说让你好好读书,你听了没?”
沉默半晌,纪禾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没好好读书?也没事儿,啥都有别的出路,你只要人好好的姥爷也算是高兴了,你也知道你爸那个德性,我和你姥几次都想去找你,只是人老了,这腿也不中用了,每天也要做点事,咱家现在没有地,都指着我赚点钱生活呢。”
纪禾低着头抹了一把眼泪说:“姥爷,我读到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会考是参加了,只是当时也有一些别的原因,最后就没去。”
听了这话任勇才说:“没去也没事,高中毕业也行啊,只要不像你姥姥认不了几个字儿就行。”
两人一路走到回任家,纪禾的心口就像是压着一块的巨大的石头一样,作为家里的女娃,虽然她妈不在,但是纪禾确实是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的,她能去远昌镇上学是因为村子里没有高中,附近只有远昌镇上有一所高中,每年到开学前纪宝丰都会给他学费,但是除了学费也没有其他了,她以前不明白为啥纪宝丰能一直让她上学。
今天她才知道,源头在这里。
这钱不是他给的,是她妈妈的。
“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偶尔也要自己收拾收拾自己,你瞧瞧你穿的这个衣裳,这几年姥爷给你的钱你都舍不得花,还是被你爸骗走了?”
她就没见过那些钱,自然也知道估计那钱根本就没有到她的眼前就已经被纪宝丰拿走了,不想伤了老人家的心,纪禾只能打马虎眼过去,心里对纪宝丰的恨又多一层。
“姥爷,我妈也不知道在外面是咋生活的,她再给你寄钱你就不要给我了,也不要天天这么辛苦,好歹也休息休息,您就花她的就行。”
“那不行,你妈的钱都是给你的,你要是不要,我就给你存上,回头等你出嫁了给你。”
“谁要嫁人啊爸。”走到楼下了纪禾才看到从一楼的小卖部里窜出来一个人,一边晃悠着脚丫子一边问任勇。
“小禾啊,这是你舅舅。”
“舅舅。”
纪禾头也没抬的说道。
任国宁掏了掏耳朵说:“谁啊这是?”
“你妹的女儿,纪禾。”
“纪禾?爸……你别是被人骗了,这都十来年没见过了,来了就认亲戚啊?那纪宝丰是什么人?谁知道真的假的,你这就把人往家里带啊。”他看着纪禾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脱口而出说:“要赖在咱家?”
“用不着你管,我自己的外孙女我自己认不清?那是我家,关你什么事儿?”
“你别引贼入室了,我们这还在一块儿住着呢。”
“你也知道我还没死,这是我家,一边去。”任勇直接一把把他推开,然后这才拉着纪禾上楼。
任家在新兴镇中间的一排城中村住着,还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楼下有摆摊的也有小卖部,纪禾的舅舅任国宁就是在楼下开小卖部的,她姥爷在楼上有两间屋子,门对门,一套老两口住,另外一套则是舅舅一家住着。
没理会楼下的任国宁,任勇带着她直接去了楼上,任家就住在一楼,这会儿刚好是饭点,楼里面香味十足,挨家挨户都在排着队用厨房,一路上任勇碰到好几个老熟人,任勇拉着她的手,逢人就说这是他外孙女,别提多高兴的样子。
楼里的老邻居处得也都不错,看到小老头高兴的样子,更是夸纪禾长得俊俏,厨房里的金花听到外面热闹声赶紧腾出个头来,想凑凑热闹,结果就看到自家老头拉着个女娃走了过来,刚走到自己跟前就说:“我跟你说,这是我外孙女,长得像我。”
金花两眼一眯说:“你外孙女不是我外孙女,凭啥就是像你?”刚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仔细看了看纪禾说:“小禾?”
“姥姥。”
“真是小禾……”
一听她说话金花的眼睛就红了,把纪禾拉过来扒着她的脖子看了一眼,然后那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脖子后面靠下的位置长了两颗连着的痣,是出生的时候就有的,她妈小时候总说这是上辈子带来的,说明她上辈子和人有约,这辈子也瞧着这个痣找她,小时候她不懂,长大了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有一颗是黑色的,还有一颗是红色的,两个紧紧贴着,倒是不多见。
随着后面年龄增长,虽然痣也没有变大,但她也没有动心思说点掉。
“扒着看啥,这就是我外孙女,就这长相,一瞧就是。”
“小禾这些年吃苦了吧,咋瘦成这个样子,你快别说了,带孩子进去给拿点吃的,我这做着饭呢,马上就好了,你从市场上回来也不说带只鸡,我看隔壁小王买了,我去买半个,赶紧带孩子进去。”
“姥姥,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一口就好。”
“不麻烦,瞧你瘦的。”金花抹了一把眼泪,说干就干,直接就开始敲隔壁的门去了。
任勇进去就是好一通找,恨不得把所有的吃的都摆在纪禾的眼前,两个老人家啥都舍不得吃,恨不得都藏在柜子里,这会儿全部都摆在眼前,她又忍不住眼睛泛红,这么多年,她从未感受过家人的存在,在她心里,家里人至少不应该是纪宝丰那样的。
她和纪苗相依为命的时候也想过,还好她还有个弟弟,只是从来都是她照顾别人,没有人照顾过她。
这还是第一次。
任勇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在她手里,她都来不及吃,就又被塞了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任勇一看她又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边擦边说:“哭啥啊,赶紧吃,这都是姥爷偷偷藏的,我血糖高,你姥姥不让我吃,你快吃,她都没见过这些,不然一会儿瞧见了骂我呢。”
纪禾没有说话,抹了一把眼泪,每个都打开吃了几口,耐不住任勇热情,又给她衣服口袋里面塞了一些。
因为纪禾的突然到来,任国宁多少有点担心,锁了小卖部的门就回家了,回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纪禾,直接伸手就要把任勇拉走,对方倒是不吃他这一套,两个人当着纪禾的面就开始拉扯起来。
纪禾见状想去帮忙,就听到任国宁说:“有你啥事儿啊?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家人啊,我爸这个人平时听风就是雨的,我们家人可不上当。”
任国宁从小就和纪禾她妈不对付,所以两个人的感情并不算亲密,小时候她来了几次,对她也不算友善,甚至每次还会和她妈吵一架,见状纪禾站起来说:“姥爷,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情和你说的。”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舅舅,您是长辈,老针对我做什么?我安没安好心,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纪禾直接开怼,她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自从重生之后,她就没打算受委屈,在沈家那是别人家,为了纪苗她都忍了,现在被人说到脸上,没有必要忍。
“就是,你老针对孩子做什么?你有事没事儿,没事儿你回你自己家去,你老婆孩子不在,你跑回来干啥?你那小卖部不开了?”任勇那是一点不客气,直接就站在了纪禾这头。
任国宁一听这个话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发飙的时候金花进来了,纪禾回来前她就做得差不多了,临时给纪禾加了个炒鸡,一进来就张罗着让任国宁摆桌子吃饭,他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逼得压了下去,一直到全家人都坐在桌子上,纪禾才说:“姥爷……其实我要准备结婚了。”
“我们家可没嫁妆给你。”
纪禾听这个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任勇就说:“你给我闭嘴,你娶媳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有彩礼?”
听了这个话,纪禾的心放到了肚子里面去,姥爷对她还是有偏向的,结婚的事情应该是没问题了。
“做什么的?人咋样?你跟姥爷说说,啥时候的事儿啊?”
纪禾按照陆臻当时说的那些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番,说两人是同学,然后他就被部队特招去了,这过去四年多了才回来,两个人早就决定要结婚,只是趁着这次回来办事。
“部队上的?解放军?”一听这个话,任勇的眼睛都亮了。
纪禾点点头。
任国宁在旁边听了一嘴,没忍住问:“哪个部队的?”
“他们部队有涉密级别,我不好说,因为有保密政策,不能乱说。”
“那是不能乱说,这是给国家干大事的人呐!”任勇也说。
“别光顾着说啊,吃菜,我们妮妮马上也初中毕业了,还说让她去当女兵呢。”任国宁一听立马就开始给纪禾夹菜,那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她知道,这就是任国宁这个人的特点,有用得着的地方立马就会变脸,如今独生子女政策抓的紧,镇子上那是根本不敢生二胎的,任国宁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想着谋出路的。
不过纪禾没准备理他,只是说明了她爸不在这事儿,本来想着她妈如果在还能做个代表去定下婚事,现在有些尴尬了。
任勇一听这个话,立马就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啥时候他都和金花过去。
有了家里人出面,这个事儿至少不用拖延下去,所以她倒是也没着急,准备和陆臻说好了之后再定日子。
临走的时候她留了陆臻家里的电话,到时候随便找个公用电话打过去问问,商量好了再出发。
第二天陆臻就收到了纪禾的电话,她如今把招待所退了,东西都带去了新兴镇,这个事情倒是也不算着急,陆臻和她约到下周末,之后就开始忙自己调任的事情。
他虽然是请假回来的,不过这次调任也是要报道的,而且刚好在远昌镇附近还有一个小任务,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跟陆霆说了一声他就出了门,再回来都是五天后了。
张兰芝张罗了一桌子菜,这几天秦双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反而是早早就出来准备吃饭,谁承想陆臻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部队那边给信儿了,说我的结婚报告下来了,到时候直接下发文件到民政局。”
寄信的速度慢,陆臻在那边还有一个任务周期,纪禾基本除了上学就是在村子里照顾弟弟,背调的人也去了,都没问题,所以政审调查很快就过了,老领导直接就给批了,然后让底下的小战士通知了陆臻,他也是昨天才收到的通知,刚好和陆霆说了一声。
“我们多少也要见见纪禾的父母。”张兰芝说。
听了这个话,秦双的手一顿,看了一眼陆媛,眼眶一红,又低下头去。
陆媛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说:“哥,你真想好了么?我怎么听说纪禾这人关系有点不干净啊……镇长的儿子赵俊实这几天可是大张旗鼓的找她呢,也不知道俩人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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