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结束练习,出来的时候,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柯也接过她手里的包,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挂到她脖子上,“刚刚好欣赏了一支舞。”
“刚刚有个动作还是不太好。”梁青把围巾塞进衣服里,又把衣服往上拉了一点。
柯也扫了眼她低垂的眉眼,“是吗?没太看出来,只看到一只黑天鹅。”
梁青被他这俗气的讨好逗笑,转而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柯也想起自己失控的样子,心里后怕,没有出声。
“看来是不太好。”梁青拍了拍他的后背,推了他一下,示意往前走,“这很正常,人都有好奇心。有太过分的,你揍回去,我替你见老师。”
她表现得很有耐心。
柯也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揍回去?”
“不然呢?”梁青把半张脸埋到围巾里,声音磨过布料,有些闷:“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不知道。”柯也有些泄气,他从不惹事。
因为柯寂白会揍他。
梁青抬起头,“会欺负人的人,都不讲道理。所以,在保证自己不吃亏的情况下,用他们的方式解决。”
“你以前也这样?”柯也帮她拿着东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梁青脱口而出:“我过去都是揍……”
说到一半,她故作神秘,眼珠子在灯光下转了一下,眼角的笑意扬起,“别想着窥探姐姐的过去。”
“你这样说,有点像欲擒故纵。”柯也跟她并肩下楼。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我不想跟你说。”梁青说完,突然站定,盯着他,语重心长的随你:“如果实在辛苦,跟我说,我们换个学校。”
换个学校就会过去吗?
不会的,噩梦永远不会消散。
从柯寂白死后,他几乎每天都做噩梦,为了担心自己伤害梁青,每天进了房间都会将房门锁起来,身体里像压着一座活火山,随时要喷发。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丁页在他们班体育课的时候,和几个男生将他围住,要为上次的事讨个公道。
这种类型的斗殴,柯也不想理会。但对方的拳头不会听他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柯也清晰的感觉自己血液里属于柯寂白的那份狠厉,正在爆发。
耳边风动,他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一声声的闷响后,后背和腹部越发疼痛。他只拎着丁页一个人揍,闷响越来越少。
“柯也!”有人喊他。
柯也没有理会,理智被拳头冲碎。
旁边的人不知道喊了多少句,柯也只当是耳旁风。
紧接着,落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被人捡起,外放的喇叭里,梁青的声音响起:“柯也?”
“我晚上有聚会,晚点回去,你早点休息。”
“柯也?!听见了吗?”
柯也眼里的血丝淡了下去,他松开丁页,深吸tຊ一口气,轻声回答:“听见了。”
“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太着急,桌上的早餐还没收。”
柯也接过手机,“好,我会收拾。”
“有个弟弟是真不错啊!”梁青开心的感慨。
“我在上课。”柯也害怕她发现端倪,匆匆挂了电话。
等他回神,才发现丁页脸上已经血糊糊的。
柯也站起来,从口袋里拿了一千块钱塞到他手里:“去看看。”
“走!”丁页拿着钱,啐了一口。
费粒站在他前面,“你看上去更严重了。”
“不关你事。”柯也收起手机,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你这脾气……怎么这么有个性?”她并没有被这句冷冰冰的话击退,反而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因为有病。”这是柯也第一次承认自己有病。
说出自己有病,他内心是有一些轻松的。
“那行,有需要再找我。”费粒起身离开。
周五放学,费粒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压在他书桌上,并写着: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周末,他去了一趟医院,被诊断为暴力型抑郁症,他拒绝吃药,因为吃药容易被梁青发现。
也是因为那次的治疗,他见到了容微的情人——于声,从费允的口中得知,他是一个设计师,收入不错。
那天,他们同时从咨询室出来,于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之际,柯也转身离开。
他们没有交流,只是下一次再去的时候,医院那边高知柯也,费用有人付了。
柯也想要拒绝,心里咨询师费允劝他,“喜欢一个人,也是要花钱的。他心里的愧疚需要一个出口,你的生活也需要钱,那是双赢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容微的案子在同年暑假庭审,柯也没有去。梁青去了,她回来后,刻薄少了几分,怜悯多了一些。
此后,一年多,他都在每周六梁青上课以后去的医院。在学校他有过几次失控,费粒帮他把梁青的声音录好,失控的时候,帮他放出来。
费粒也成为他唯一的朋友,并时常帮助他。
因为柯也的存在,梁青两年没有回竟城。
高三开始,梁青也进入实习期,她顺理成章到之前的舞蹈室工作。因为经验足,那一年她带了一届高中艺术生,跟柯也差不多大。
那群孩子十分热情,培训一个多月后,就搞了一次聚会,柯也接到电话,去接她,两个女生撑着脑袋坐在旁边。
梁青坐在街头暖光灯下举杯:“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也太难带了,我家弟弟,整天一个深沉大佬,话少钱多,没意思。”
“男朋友吗?”
梁青醉眼蒙忪,脸上红晕明显,手指轻轻摇晃:“不是,是弟弟。”
“那肯定是啦。”
她手指戳一个女孩的脑门:“少看些没用的小说……”
说到这,她又撑着下巴坐直一些,“不过呢,他还是很帅的。
“亲弟弟吗?”
梁青醉得满脸通红,“不是,捡的,养了一年多了。”
“那不可以直接拿下。”一个女孩手指一抓。
梁青撑着下巴,看着路边的灯光,视线飘远,“还可以这样?”
“动过心没?”女孩好奇的问。
梁青仿佛进入某种心境,“不知道。”
“那你看到他什么感觉?”
“想摸摸他的头,挺乖的。”
女孩们切了一声,“又不是狗。”
“梁青。”柯也朝她走过去。
两个女生直勾勾的视线,让他非常不适,于是他问:“她付钱了吗?”
女生没有回答,只是有一个咽了一口口水:“你…你是她…弟弟?”
柯也抢过梁青手里的酒杯,冷着脸回答:“不是。”
另一个女生用手肘拱了她一下,一脸姨母笑,“我们懂。”
“那个……她有人来接,我们就走了。”她们拿起包,先走了。
梁青坐在夜宵摊的椅子上,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跟你们说,那小子,挺不容易的。能长得现在这么健康,挺好的。”
她端着酒,眼中红了一下,喃喃道:“他以前太苦了,现在挺好的。”
“你喜欢他吗?”柯也给她重新倒了一杯酒,塞到她手心。
梁青抿了一口,眼神迷离:“哪种喜欢?”
“男女之间的那种。”
“也许吧,我答应容微,好好照顾他。”梁青嘴里咬着玻璃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也许他真的有些帅。”
柯也这才知道,那次她被传唤,是容微要见她,让她照顾自己。
梁青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见到他,也会喜欢他的,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柯也伸手去夺她的酒杯,“回家了。”
柯也去付了钱,一手拿着她的包,一手勾着她的手臂,拉着她站起来。
梁青醉得厉害,刚走几步,脚一软,就扑在他胸口,抓着他薄薄的T恤,“噫…,这里面有人打架子鼓。”
他心跳得厉害。
“梁青。”柯也抓着她的手臂。
梁青在他怀里抬眼,醉眼迷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手指拍到柯也脸上,“你好帅啊!”
柯也深吸一口气,扶着她站直,“我背你。”
他背着梁青,“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失望了,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治疗效果一直不算太好,噩梦时常发生,在学校全靠费粒帮忙。
“嗯?你有女朋友吗?”梁青发烫的脸埋在他肩膀上,“我们加个微信,好吗?”
“我没有女朋友。”柯也耐心的回答:“我们有微信了。”
“为什么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梁青问他。
柯也认真回答:“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告诉…呃…”她打了个酒嗝,“是谁啊?”
“她叫梁青。”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梁青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揪他头发,温热的手背擦过他的耳背。
柯也耳背发烫,歪了一下头,“别动……”
“你叫我小宝贝……我爸小时候都叫我小宝贝。”梁青突然箍住他的脖子,大声威胁:“快点!”
柯也失笑:“你信不信我给你录下来?”
她突然从背上跳下来,手刀横在他脖子上,瞪着两个眼睛:“录什么?跳舞吗?!”
“录你出丑的样子。”柯也垂眸,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亮晶晶的瞳仁里里面装着昏黄的路灯,还有脸颊发烫的自己。
梁青扯住他额前的头发,“那我扒光你的鸡毛。”
她往后晃了一下,柯也抬手撑住她的手臂。
女人的手又往他脸上伸,柯也抓住她的手指,哑声警告“梁青,你这样很危险。”
“嗯?”
“你是关公?红脸…唔…”
柯也低头吻了上去,女人嘴里的酒味席卷他的味蕾。他像一只贪婪的野兽,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汲取她口腔里的空气。
亲密的举动就像毒品,让柯也谈恋不已。
“呕……呕……”
梁青一把推开他,“走开。”
然后扶着路边的树,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柯也揉了一下眉心,过去轻轻的给他拍着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