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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软的日光像金色的瀑布,仿佛自空中倾泻而下,为大地镀上一层绚烂的霜。
  余海风平浪静,叶犹言靠近扶栏走得很慢,微微偏着脑袋俯视扶栏下的沙滩和寂静的余海。
  星星点点的人在沙滩上行走,像点缀一幅惬意的画。
  去常余动车站的路途会经过余海,祝衡今天会乘车离开。
  叶犹言睡得很晚,起得又早,短暂的睡眠时间让她感到冷和乏力。
  阳光从出租车窗外散落进来,温暖柔顺像绸缎。
  叶犹言和祝衡约好见面的地方在余海附近,时间还早,她于是干脆让司机在快到余海的时候停车,她下车后在靠近余海的扶栏上缓慢地行走。
  柔软温和的阳光沐浴在身上,她的身体逐渐地暖和起来。
  余海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咖啡店,祝衡和她就约在那里喝点东西,聊聊天。
  咖啡店完全暴露在太阳光线下,推拉玻璃门似乎被阳光浸入,玻璃内部如同被碎金点缀着,一点一点闪烁着。
  玻璃门上用揉出细绒的布绳挂着一只窄窄的木板招牌,边缘不齐,用黑色的花边字体写着一个英文单词——Typical,简约却有设计感。
  叶犹言推开门,上了几阶短矮的楼梯,就到了祝衡定的一个小包间里。
  但包间里却并不只有祝衡一个人。
  祝欣欣坐在祝衡身边,一手端着一杯热饮,低着头慢悠悠地喝着。
  大大的杯口遮盖住她大半张脸。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眼顺着半开的门缝望去,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于是定在了叶犹言的脸上,慵懒又平淡,看不出情绪。
  祝衡见叶犹言进来,也张望着看她,他自如的笑,眉眼弯弯,声音温润:“快来坐。”
  在看到祝欣欣的一瞬间,叶犹言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胸口砰砰跳着,耳根一下热了起来,从心底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也许是心虚的情绪。
  叶犹言回想起上次聚会后唐顾林在楼道里突然抱住她的事情,她想起饭桌上她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唐顾林低下头问她,
  叶犹言,你还喜不喜欢我?
  唐顾林抱住她又松开她以后只道了一句晚安便离开了,叶犹言却整夜地沉陷于他望向自己的眸色里,她明知不该,却忍不住贪恋他怀抱里的温度,甚至于心底隐隐冒出了,想要和从前一样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念头,这种情绪像巨大的龙卷风,吞噬着她的所有理性。
  叶犹言攥紧手,用力地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她垂下眼眸避开了祝欣欣赤裸坦荡的目光。
  她静静地落座,耳根有一抹红色细微地延展开。
  她的余光瞥见用小银勺搅拌着热饮的祝欣欣,感觉愧疚又难堪。
  她后知后觉地想,祝欣欣怎么会在这儿呢?
  叶犹言抬起头,她略有疑惑的眼神对上了祝衡的眼睛。
  祝衡于是才想起来似的,眨巴了眼睛,他将身子转向祝欣欣,眼眸却对着叶犹言的脸:“这是祝欣欣,你上次见过的,”他说,嘴角牵出笑意,“她是我一个老朋友,今天会和我一起走。”
  不知是不是叶犹言的错觉,“朋友”两字一落,坐在一旁的祝欣欣似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她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冷淡,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杯子,搅动热饮的动作变得缓慢,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不见笑意。
  叶犹言看着对面此时安静坐着喝东西的两个人,觉得他们的动作和神态倒是一时很相似,轻敛的眉目,拒人于外的气息。
  老朋友么?确实是很熟稔的模样。
  叶犹言在手机上的菜单里下单了一杯热可可。
  热可可很快被送来,热气氤氲开,旁边还放了一个精致的水晶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红丝绒蛋糕。
  祝衡伸手替她摆好餐具。
  他突然礼貌地让叶犹言不知所措,但他动作很利落,叶犹言于是索性随他去了,只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蛋糕我帮你点的,口感不错,你试试。”祝衡说。
  叶犹言点点头:“谢谢。”
  祝欣欣未发一言,用眼睛静静地扫视着他们,她连脸色都懒得摆了,剩一幅散漫的姿态,好像累极了。
  叶犹言本来就因为唐顾林的事心底愧疚心虚各半,饭桌上很安静,她如坐针毡。
  她用眼神示意祝衡,希望他开口说一些什么。
  祝衡对她眨眨眼,脸上扯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还有人呢。”
  “还有人?”叶犹言很惊诧。
  祝欣欣没接话茬。
  祝衡咽下口中的咖啡,对叶犹言点点头,他挑起眉毛,表情理所当然:“肯定啦,我和我妹毕竟在常余这么多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来送行未免太磕碜了吧。”
  叶犹言抿了抿唇角,红丝绒蛋糕的甜味清清淡淡,在她嘴里融化:“都有谁啊。”她问,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盼。
  “来了你就知道了。”祝衡放下手中的陶瓷杯,杯扣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祝欣欣这个时候倒饶有兴趣起来,她坐直身子,撩起眼角瞟叶犹言,看起来像一只傲气的猫:“我男朋友会来。”
  闻言,叶犹言有种心思被戳破的感觉,她的脸颊腾得一下烧起来,她做贼心虚,右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左手手腕,她含糊地朝祝欣欣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把银勺里的一小块蛋糕放进口中,缄默不言了。
  但她的脑子仍不受控制地不断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叶犹言的指尖轻颤,心底很不安,她不知道唐顾林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会他来了自己又应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祝欣欣。
  祝衡用手抵了一下祝欣欣的肩膀,他用余光瞥叶犹言:“你别乱说话。”
  祝欣欣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她向下扯了扯嘴角,对祝衡做出一个鬼脸,她放低声音,表情是淡淡的不爽:“你懂什么。”
  祝欣欣倚在靠背上,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她低首看自己漂亮的美甲,想,有些人啊,就是该被逼一逼。
  狗急跳墙。
  叶犹言是,唐顾林是。
  她的眸色陡然一暗,她在心里重复,
  祝衡更是。
  祝衡又下单了一份大壶的茉莉花茶,茉莉花茶送进来,包间里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叶犹言忽而想到自己今天不仅是来给祝衡送行,更是要和他商讨先前手机里谈过的事情,于是拧眉朝祝衡问道:“所以那件事是之后再谈吗?”
  祝欣欣眼一睖,警觉地竖起耳朵。
  祝衡露出不解的模样:“不是今天一块儿谈吗?”
  她又要反悔么?祝衡担忧地皱起眉头,但很快他便了然,猜测叶犹言是以为人多就不好说话了。
  祝衡于是释然地舒展开眼眉,眸子里带了笑意:“你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是和我们一起的。”
  祝欣欣被祝衡的笑吸引目光,听了他的话后才又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她不自觉地咬下下唇的一块死皮,想,原来是那件事而已。
  祝衡从小就对FL编辑社的杂志很感兴趣。因为FL的主部设在Y城,他就拼了命的考进Y城,虽然他成绩不大好,只是去了Y城一所普通大学,但他多年来总乐此不疲地给FL的一个编辑部门投稿。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去年大二的暑假,祝衡就进了FL的一个小编辑部实习,他表现得很好,部门的主编也很看好他。
  那个部门今年年初有个创办专栏的活动,其中新创了一个名为TYE的小专栏,因为是小专栏,受关注度并不高,主编便把任务交到了祝衡身上,希望给他练练手。
  祝衡拿不出漂亮的学历,但有源源不断的新点子和兴趣作为动力,他希望在毕业后就能拿到FL的offer,因此格外重视TYE专栏的创办。
  他大学时到处奔波,因此身边知心的朋友并不太多,几个很熟悉的还是曾经在常余的同学,所以他想到邀请唐顾林他们帮他一起办专栏。
  唐顾林从小学画,考上Y城美院,毕业后又当上了珠宝设计师,画技自然不必说。祝欣欣文章向来写得好,称得上妙笔生花。
  至于叶犹言,祝衡曾经听齐慜提过一嘴叶犹言很爱摄影,但因为一些事情放下了。
  叶犹言家里的事,祝衡多少知道一些。
  他喜欢过叶犹言,现在也真心当她是朋友。
  他看到了他妈妈托他转交给叶犹言的东西。
  那是一个上锁的红木盒子,一叠厚厚的相册,还有一个陈年u盘。
  老旧木盒和泛黄的相册度过漫长的时光,镀着一层时间的尘埃,像是海水沥过的石子,一颗一颗重现在彼岸,经岁月的淘洗而剔透,泛着陈旧的土木香。
  相册里,是叶犹言拍过的相片。
  傍晚的黄昏下,叶犹言仿佛穿过漫长的时空,她倚靠在沙发上翻开那一本沉甸甸的相册——那是她从前最珍惜的东西。
  相册第一页的夹册里上方的那一张就是她初遇唐顾林时拍下的相片。
  蓝海,旷灯,白沙,轻滔,柔风,少年。
  手指轻轻拂过的,承载着她青春漂亮的情绪与颜色。
  叶犹言翻过一页又一页的相片。
  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客厅里静静的,唯有相册页脚的翻动声。
  时间如风,柔软地拂过她的回忆。
  记忆里的黑白画面被眼底的照片点触,泛开美丽动态的彩色。
  相册的最后一页夹册是一张撕碎的照片,零落的碎片四散着,随意地堆成一块鼓鼓地凸起,放在相册的尾页。
  叶犹言合上相册,安静地靠在身旁狗熊玩偶大大的肚子上。
  她眼角湿润,心口泛出淡淡的酸涩感。
  u盘里大多是这些相片的底片。但叶犹言忘记了红木盒的密码,她打不开那个硬邦邦的盒子。
  叶犹言摇了摇盒子,听见里面清脆的响动声,她于是逐渐回忆起,幼年的自己在一个阴暗的午后,企图用这个木盒锁住什么。
  叶犹言在那天傍晚告诉祝衡她愿意和他一起,尽管笨拙,但充满希望的,把所有期许倾注到TYE专栏上。
  她想要重新拾起曾经那个被她锁住很久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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