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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金禄所讲,去年八月中旬,州里发布了一则通告,说当朝大儒,太学博士吕衡,要来南恩州,为秀才,举人们讲学,时间是九月初三辰时至九月初六申时,共四天,地点在阳江县的正心书院。
丁冲之作为新进的秀才,听到这消息自然高兴,丁君善也很欣喜,他虽然是东南鼎鼎有名的富商,但还是希望丁冲之能蟾宫折桂,于科考一途有所建树,便让金禄驾车,高魁保护,前往正心书院。
他们是九月初二申时抵达阳江县的,抵达后,先在书院附近的福兴客栈订了一间上房,看着丁冲之与高魁住下了,金禄也就返回了,并说好九月初六申时,也就是讲学结束后,在客栈门口等,到时仍由金禄驾车,将他们接回融园。
谁知等到九月初六午时,金禄正要出发去阳江县时,丁君善却告诉他不用去了,说丁冲之和高魁,已随吕衡去临安游学了。
金禄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书院那边来人了,跟他说过了。
金禄认为能跟吕衡去临安游学,说明丁冲之是受到了吕衡的器重,而吕衡是当世之名儒,太学之权威,能受到他的青睐,是大幸运,大光荣。于是又问丁君善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并不高兴呢?
丁君善说独子远游,心有牵挂,故而忧心忡忡,但内心还是愉悦的……
金禄说到这儿便停住了,眼圈又有些发红。
宋慈说道:“这样看来,九月初六午时之前,丁冲之已在歹徒手上了。丁君善之所以看起来有心事,不高兴,原因正在于此,而不是什么独子远游,心有牵挂。事实也证明丁冲之没有去临安游学,而是死在了七星山厉鬼洞中。”
金禄道:“对,如今前后对照起来看,君善那时应该已经收到歹徒劫持了冲之的消息,他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歹徒逼他这样说的。”
宋慈道:“九月初六,丁冲之失踪,那么丁君善是何时失踪的?”
金禄道:“应该是去年十月二十五日吧,从那时起就夜不归宿,没有再回融园了。”
宋慈道:“你仔细想想,去年十月二十五日之前,丁君善的言行举止如何?如果丁冲之真随名师去临安游学,开始几天他或许会有所担心,有所忧愁,但之后的心情,必然会有舒畅爽朗,春风得意的表现。”
金禄皱着眉头,沉思道:“仔细回想他失踪前的这四五十天时间,似乎没有舒畅爽朗,春风得意之时,而是常常愁眉深锁,长吁短叹的。”
宋慈道:“这就对了,这说明那时丁冲之就在歹徒手上。他们就是要绑架,利用丁冲之这个丁家的独子,来从丁君善处得到画圣吴道子的《玄宗归猎图》。得图后,又杀了丁君善,再以丁君善的名义给你写信,彻底掩盖《玄宗归猎图》已被诈取,丁君善已被杀害的事实。”
金禄道:“这么说来,宋大人是确定君善已被歹徒杀害了?”
宋慈道:“对,去年十月二十五日前后,他开始夜不归宿,没有再回融园,此时就已死于歹徒之手。而丁冲之应该也死于那时或者更早。”
金禄开始轻声抽泣起来:“宋大人,这到底是何人所为,何人所为啊?在下其实也纳闷,为什么冲之去了临安之后,一封信都没来过。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原来早已命归黄泉了。不幸啊冲之,不幸啊君善,好人命薄啊,富贵又有何用啊……”
金禄的情绪上来了,当众大哭了一场,宋慈他们也只能好言相劝,待他逐渐平复后,宋慈又问:“金禄,丁君善藏有吴道子的《玄宗归猎图》,这事你知道吗?”
金禄道:“知道。君善雅好书画,此图是君善以二十万两银子从吴氏后人处买来的。”
宋慈道:“此图买来后,丁君善藏于何处你知道吗?如果知道,你不妨去找找,我想一定已经找不到了。”
金禄道:“在下并不知道此图藏在何处,君善买来后如获至宝,秘不示人,也就是去年四月初六,君善在融园办五十大寿,喝醉了酒,一时高兴,将此画拿出来展示了。但第二天酒醒时,又后悔了,说喝酒乱性,不该得意忘形,把这名画拿出来,招人眼目的。”
宋慈道:“当时来融园参加丁君善五十寿诞的有哪些人,你这个管家可还记得?”
金禄道:“不记得了,但账房那儿有名册,宋大人要么?”
宋慈道:“快去拿来,或者你让账房抄录一份给我也行。”
金禄道:“好的宋大人,我这就去办,您稍候。”
宋慈道了声“好”,便眼送金禄去了。自己则与萧景、周辕等人喝茶说话,不时看看墙上所挂的丁君善的书法。
“萧景,周辕,你们好好想想,本案接下来该从何处着手?”宋慈问。
萧景道:“福兴客栈。”
宋慈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说说,为什么从福兴客栈入手。”
萧景道:“丁冲之是在去年的九月初六午时之前被绑架的,而午时之前直到清早的辰时,是书院讲学时间,这段时间内,歹徒是无法将丁冲之绑架的,这样算来,歹徒绑架丁冲之的时间只能是辰时之前,而辰时之前,丁冲之不是在福兴客栈,就是在从客栈到书院去的路上。
但路上是很难绑架的,一是丁冲之的旁边有高魁护卫着,歹徒难以下手,二是我们有过推测,丁冲之与高魁是被人迷晕后绑架至厉鬼洞割头杀死的,而要将二人迷晕,最佳处所还是在客栈——将药下在二人饭菜茶水之中,或趁二人不备,比如睡觉之时,以迷药烧烟,将其熏倒。总之是一旦迷晕,再行绑架。哪怕丁冲之是九月初五或初四被绑架的,直到初六丁君善才收到的消息,也是一样,歹徒都宜在客栈内做成此事,因此,福兴客栈是极其可疑之地,非查不可。”
宋慈道:“说得很好。周辕,你怎么看?”
周辕道:“我同意萧兄之言,福兴客栈,十分可疑。”
正说着呢,金禄终于回来了,将一本小册子交到宋慈手中道:“宋大人,这便是去年的四月初六,君善举办生辰宴时的来宾名册。”
宋慈道:“好,名册我就带回去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吃饭了,我们就告辞了。”
金禄道:“宋大人千万别走,我已吩咐下去,让下面准备酒菜了,您一定赏光赏脸,tຊ吃了饭再走。”
宋慈道:“好意心领了,衙门也已备饭,宋某若是不去,衙门的酒饭也浪费了,就不叨扰了。宋某去后,你若想起什么线索,随时来报。我若想起什么该问又忘了问你的,也会随时来访。告辞。”
金禄又好一番挽留,但宋慈去意已决,无法勉强,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宋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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