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她紧紧揽住妙寂,墨发流泻而下,漂亮脆弱的蝴蝶骨自她背后展开,她将头搁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和尚你真好。”
他轻拍着她的背道:“起来穿衣。”
之后的几日,妙寂似乎都非常忙,芙姝见不到他的人影,每日一到寅时,都是弥空来喊她。她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若她赖床,来喊她的佛修会越来越多,坐成一圈在外头诵经,念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起得早,她也没心思精心打扮了,每日蓬头垢面,将头发一束,鞋一穿,日复一日笨拙地扎着马步,笨拙地扛起十几斤重的大石,绕着净空山跑圈,每日是累得倒头就睡,她也没心思去招惹什么妙寂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弥空又开始教她引气入体,妙寂大致与他讲过芙姝的身体状况,芙姝是半人半仙,很特殊的体质。
“小师父,妙寂何时回来?”
弥空怒目道:“直唤尊者法名是大不敬。”
忽然被凶,芙姝朝那耀武扬威的小光头呲呲牙,转过身子自己入定了。腹部升腾起融融暖意,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力量充盈。
每个人悟的道都不同,她潜心去探究那股暖意,双手掐了个诀,想将那股暖意引出来。
可是引了半天,她也只凝聚出一团微小柔和的白光,捧在手心,似乎极其脆弱,心头升起一阵怜爱,她将那小小光团捧至面前,闭上眼,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自己这几日的劳动成果。
弥空见了,却是哑然。
她不是做了许多恶事么?为何所悟之道竟然这般纯净?毫无攻击力,甚至温和得令人眼眶酸涩。
莫非是仙骨所致?
可仙骨是仙骨,悟道是悟道,分明是两回事。
再次抬目,弥空对芙姝的想法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抿抿唇,勉强开口道:“师尊明日便回来,你好自为之罢。”
“哦,你还没说我这个道如何呢?是不是很厉害?”
弥空才不肯说实话,将头撇向一边:“太过微弱,暂时看不出来。”
“哈?太过微弱?你再仔细瞧瞧,小小的一团不是很可爱嘛!”
没得到想像中的夸赞,芙姝恶向胆边生,趁弥空不注意,捏住了他的面颊,狠狠地揉了两揉。
“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眼力见的僧人!”
“唔!!”
好生孟浪的女子!
“弥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严厉之声,正打闹的二人俱是一颤,弥空马上推开芙姝,慌忙作了一揖:“尊……师,师尊!”
妙寂眼一瞥,目光落在二人心虚的脸上:“如此开心,看来还不累,晚上加练。”
芙姝应声倒下。
妙寂见她还在演,剑眉倒竖,声音染上一层冷霜:“莫要再嬉闹!”
芙姝并不是演的,方才引气入体她便觉得不对劲,如今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绞得她说不出话。
她单手撑在地上,弱弱地抓住妙寂的袍角:“我,我来葵水了。”
半刻的静默后,芙姝只觉得身体一轻,再睁眼,便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芙姝躺在榻上,身上忽然变得很热,腹部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她难受地扭身子:“先前葵水都不会这么疼的。”
她解开了几颗口子,喉咙却像被灌了一斤沙子:“好,好渴啊。”
妙寂沉默地替她把脉,发现她体内竟然被种下了“魃根”。
想来先前她一直喊渴的那天,魃根就已经被种入体内了,恰巧她今日来了葵水,魃便盘踞着她的子宫以血为食,但凡他再发现得晚些,那喝饱了血的魃便要破开胃脏而出了。
必须要将那魃赶出来。
芙姝紧紧抱住他,闻着他发间的檀香,口渴缓解了些许,可腹部依旧剧痛,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胛。
他的手臂动了动,开始解她的扣子。
芙姝头晕晕,心跳也极快,一手按在他的腕上:“你,你做甚?”
坚定的声音自耳畔传入心底:“除魃。”
芙姝浑身又一阵发冷,腹部剧痛,她捂着肚子,彻底晕在他身上。
明月仍然高悬,芙姝身上的衣衫被妙寂如云烟一般拂开,他手上蕴了些真气,缓缓抚上她的腹部,芙姝惊起一声呢喃,妙寂停了动作,她半醒的眸间一片雾霭,嘴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缓了口气,俯身去听。
“渴……”
少女细细的呢喃如猫轻挠在心底,轻而易举地便能引出人心中无数恶念。
妙寂才定定听了几息,一双手便幽幽缠绕至他的颈后。
无意识的少女睫羽微颤几下,发现他的颈上还戴着一串佛珠,似乎像是感知到了有趣的事物一般,她眉眼微扬,张唇勾住。
不一会,妙寂颈间已全是水液。
她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两声:“苦味……不解渴……”
妙寂苦笑两声,继续运动真气在她腹部流转。
而那带着热度的嘴唇,在四处点火。
妙法庄严的佛者嘴唇紧抿,他才直起身子,却又被她伸手勾回,她的鼻尖磕在他坚硬的下颌,芙姝顿了顿,似乎像被撞懵了。
妙寂抬眸望入她涣散的瞳,念了句清心咒,一朵莲花自他眉心缓缓绽开。
少女恢复暂时的平静,倚靠在他身上,小衣半遮半掩,烛火被风吹动,使她身上一片波光流连。
……
待她再发出声音时,她的声音俨然染上沙哑的哭腔:“呜呜,渴……要喝水!”
妙寂不由得严肃起来,此时若再给她喂水只会让她体内的魃得寸进尺,进一步馋食子宫。
可是若不喂水,芙姝估计不过半个时辰便会因剧烈的绞痛而疼死。
他哀叹一声,凡人竟是这般脆弱易折。
妙寂垂目,温良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脸庞几息。
莫非,真的只有那个法子么?
若是这样,渡,还是不渡?
少女紧紧蹙着眉,一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挠出细长的红痕,深陷痛苦之中。
最终,妙寂颤抖着嘴唇,提起桌案上的水碗饮上一口,其中蕴含他无数精纯阳元,可助她抵御魃力。
随后印上她那疼得泛白的唇,与她一同坠入了无边地狱之中。
他的吻十分独特,轻柔,不带一丝旖旎,却含有强烈的悲悯意味,芙姝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纯粹的感情,她如荒漠中寻到一方绿洲的旅人,颤抖着唇哭了起来。
心海像是下了雨,淅淅沥沥,雾蒙蒙的雨中荡着孤舟,随着汹涌的波涛,沉沉浮浮……
直到后半夜,芙姝醒了,她已经很累了,刚挣脱开妙寂,又被他拉起。
“它依旧盘踞在你子宫,若不及时取出,你亦会变成魃。”
“魃又是何物?”
“旱鬼,你何时开始口渴的?”
“我记性不好,记不得了。”
这半月来他十分忙碌,只记得是先前替她穿小衣那日便有了异样。
沉默几息,他回忆道:“当时我还在问你喝什么。”
芙姝终于想起来,一瞬间呆滞了,眼里慢慢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失望,最终变成全然的麻木。
“从前他们在宫里害我,如今到了仙山,竟然也有人要害我,我竟还对人心怀期待,是我太傻……”
“不,此事或有蹊跷。”
芙姝听到这句话,浑身发凉,她慢慢将他推开,心冷到极致。
“蹊跷?还能有何蹊跷?”
“你想要偏袒他们,对吗?你要为他们辩白,做解释,然后再求得我的宽恕……”
她永远都是这般孤立无援,她想不通,到底为何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这边?
她深吸几口气,收起所有情绪,淡淡道:“你走,我自己来。”
一字一句如针扎般刺进佛者心底。
她很聪明,对外界的事物也一直保持着敏感,这种事情,她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回了……
可是她过于稀松平常的态度令他舌根发苦,说不出一句话,细细想来,他竟无法反驳。
不该是这样的。
见他还愣着不动,芙姝冷冷呵笑:“怎么,没有进行到最后令你很失望吗?”
轻飘飘地说完那番刺人之语后,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个温暖令人眷恋的怀抱,自顾自抱起被子,缩进了床榻一角。
她偏过头,强忍着眼眶里酸涩的泪意,腹痛也让她冷汗如雨下。
疼啊,疼得要死了。
二人静默了很久,男人沉稳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闻。
他在想什么?
芙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窘迫地躲在被子里,决定自己解决。
没有他,她自己也可以。
几刻钟后,芙姝心情愈发烦躁,她很不服,恨恨掀开被子,睨着他的脸。
他阖眸盘腿坐着,艰难地平复着欲望。察觉到她的凝视,他缓慢睁开了眸子,眸色温沉。
“抱歉,一切都是贫僧疏忽,贫僧……会为施主讨回公道。”
芙姝怔然,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算什么?
他怎么能把别人的过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揽到自己身上?
她盯住他丰润的嘴唇,几息后,又将目光转移,嘀嘀咕咕:“别以为我这样就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