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初先去超市买了两盒脑白金和熟软的香蕉,然后带着温柚回到封景行的别墅。
见到来人,封景行不由得眉间一惊。
半年前的慈善晚宴上,这位圈内新贵凭着沈创集团太子爷和畅销游戏老板两大名号大放异彩。
不知为何,那时候封景行就觉得此人目光不善,没想到如今竟搅和到他家里来了。
可是,他对温柚的朋友圈了如指掌,什么时候有过沈砚初这种人物?
难道是背着他结交的?
失控的感觉让他咬紧了后槽牙。
奈何沈家在京平市的势力,即使再气也还是要给足面子。
掐灭了手里的烟,封景行从沙发上站起来,沉声道:“沈总怎么会认识温柚?”
沈砚初慢悠悠地把手插进裤兜,迎上对方的视线,“是认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不知道吧?”
温柚一愣,悄然抬头看他,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想找个人扯证,免得再被家里催婚,竟然说成两小无猜这么浪漫的事。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豪门大少爷,谎话张嘴就来,如此离谱也能说得泰然自如。
真了不起。
封景行显然也没当真,瞥了一眼,把冰冷的目光投向温柚。
“温柚,你一直是最听话的,你的朋友都要经过我同意,忘了吗?现在交了新朋友不告诉我就算了,还合起伙来骗我,你想干什么?”
这种冷漠说教的口气温柚再熟悉不过了。
她埋下头,像从前一样闷不吭声,只紧紧抠着虎口的疤痕。
很快,男人的皮鞋出现在眼下,冷硬低沉的声音继续在头顶上方响起。
“拿结婚这种事开玩笑,你觉得好玩吗?是一个本分的女孩子应该做的事吗?”
温柚轻轻闭上眼睛,鸦羽般的睫毛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心脏像钝刀割肉一般,瑟缩到生疼。
这六年来,她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不可以染发,不可以穿短裙,不可以八点后归家……甚至不可以和学校里的男生多说话。
因为这些统统是本分女孩不会做的。
从十六岁起,她将这些规矩奉为真理,一一遵守,只希望得到封景行的肯定。
结果怎么样?
不过是一个本分的‘联姻工具’而已。
突感眼前有轻微扇动,耳边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不好意思封总,我们没开玩笑,也没骗你。”
她兀地睁开眼睛。
只见沈砚初扬起下巴,把两本结婚证亮在封景行面前,微耸的眉眼间恣意张扬。
“我和温柚已经是夫妻关系了,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另外——”
他放下结婚证,自然地握住温柚的手腕。
嗓音中的散漫迅速被凛冽取代,“我的太太是不是本分,不需要别人评定。”
强大的压迫感倾轧而出。
封景行瞳孔猛地一缩,横眉看向温柚。
“温柚!你在这个家里吃住了六年,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吗?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对得起我花费在你身上的成本吗?”
不等她张口,沈砚初已动作干脆地把她拉到身后。
将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只听沈砚初不屑地哼笑一声,“封总这是想算账啊,温柚花掉你多少?不妨说来听听,我想应该没有什么数目是我沈砚初付不起的。”
封景行从鼻子里呼出一团热气,撕掉了原本想留有的余地,“沈砚初,就算你是沈创的太子爷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抢人吧?”
“抢人?和谁抢?沈磊还是你?”
沈砚初摊摊手,“你既然让温柚去相亲,不就是希望她赶紧结婚吗?我怎么也比那个沈磊强吧?封总应该替温柚高兴才对。”
皮鞋生硬地踏在地板上,封景行上前一步,牙缝中挤出的每个字都含着愠怒,“当年她差点被送回福利院,是我收留了她,是我给她一口饭吃,她的婚事理应由我做主!”
“是吗?不过很可惜,你做不了这个主。”
沈砚初的语调依旧缓慢,但渐渐拢起的背肌和臂肌出卖了他。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温柚看在眼里,心中涌起层层慌恐,连忙拽了拽男人的袖口。
对方顿了两秒,微微让开。
她走上前,第一次在封景行生气的时候,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封先生,你是收留了我六年,为了这份恩情,我也照顾了你六年,不是吗?请问,这六年里,如果想找一个全年无休,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保姆,需要花多少钱?”
封景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狭长凛冽的眸中闪过难得一见的慌乱。
见状,温柚弯弯嘴角,在心里狠狠自嘲了一番。
六年间,就因为自己是被施舍般收留的,她生怕成为别人的累赘,在钱上极其节省。
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洗到发白也不愿意换。
她很努力地学习,为的就是拿到奖学金,可以尽量负担自己的学费和日常开销。
同时,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要真的谈钱,恐怕封景行还得倒给她才对。
温柚眨眨眼睛,散掉了眼里晕起的水汽。
声音有细微的颤抖,“封先生,你让我去相亲,我去了,你想我嫁人,我也嫁了,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看在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份上,不要再为难我。”
听罢,封景行眉间一滞,转眼间被气笑了。
他哼笑着点点头,突然朝着温柚冷下脸来,“收拾东西,滚。”
没有片刻停留,温柚小跑着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她的私人物品不多,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已足够。
不过十几分钟,便提着行李走下楼。
除了她的迷你行李箱外,还有一把木吉他,那是她省吃俭用存钱买的。
沈砚初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封景行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发现茶水已凉,气急败坏地举起杯子猛地向地板摔去。
啪!
白瓷四散。
温柚脚步微停,偏头迎上那双熟悉冷峻的双眸。
封景行脾气不好,经常摔东西,每次都是她一声不吭地默默收拾掉。
然而这一次,她淡漠地移开了视线,大步离开。
即使心里丝丝拉拉的疼痛不止,也绝不回头!
沈砚初跟在后面,笑着摆摆手,“不用送啦。”
推开大门,封景行恼怒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房子里,“温柚!用不了三天,你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
她迈步踏出门槛。
离开并没有那么难。
既知错付,就不必留恋。
热烈的阳光拢在她身上,给稚气的脸蛋染上一片鲜活的红。
沈砚初悄悄地抬起手,挡在她头顶,投下一小片隔绝艳阳的阴影。
“走吧,沈太太。”
温柚仰起头,娇憨的鼻尖已沁出一层薄汗,饱满的脸颊也漫上绯红。
她怔怔地问道:“去哪?”
男人视线锁着她,扬起唇角,“新婚第一天能去哪?当然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