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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是个好官,一心教导太子成为明君。
  然而太子谋逆,我爹亦被人污蔑通敌叛国,皇帝下旨灭我董家满门。
  我和我娘却逃过一劫。
  当初,她不愿被后宅所束,没有嫁入府上,而是带着我执掌江南的产业。
  噩耗传来时,娘一言不发。
  行刑那天,她携我来到京城。
  我看到董家三百余口人,皆被按在地上,最小的孩童只有一岁多。
  那年,我也才五岁。
  流着泪,被我娘捂着嘴,看了全程。
  *******
  我站在一百零八名秀女的队伍中,静静地等着各种筛选。
  第一关有些羞耻,便是所有秀女脱光了,让几个嬷嬷轮番检查。
  这一关不止要看秀女们身子是否干净,还要看毛发的浓密程度,甚至连身上的胎记或痣的位置也要查验。
  这不,前面已经有三个秀女因着泪痣被丢了出来。
  她们的衣裳都没穿好,狼狈至极。
  “夫妻宫有痣,主克夫,丢出去!”
  “福德宫有痣,克夫克子,丢出去!”
  眼见着又有两个被丢出来,队伍里的秀女们一个个都担忧起来。
  “姐姐,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身后姑娘向前靠了靠,低声问,“进宫前也没说长痣的不成啊!尚书府嫡小姐都被丢出来了,我好怕……”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我知道她很紧张。
  此刻我的手脚亦是冰凉,不知选秀进宫竟有如此多的麻烦。
  不等我回答那位秀女的问话,便听到里面的嬷嬷喊话。
  “陈氏念初,进!”
  我甫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茫然,又听那嬷嬷不耐烦地喊了第二次,才反应过来,是在喊我。
  我不是陈念初,我叫董玉婉。
  陈念初是一个七品县令之女,在进京选秀的路上遭遇劫匪,不幸中刀而亡。
  饶是她自幼学了些功夫,依旧不敌一群饿狼般的男人。
  我便是顶替了她的身份进的宫。
  小心翼翼走进偏殿,还没站稳,就听到嬷嬷一声喊,“脱!”
  这大嗓门子,突然来一下子,属实骇人。
  我被惊得一个哆嗦,险些跌倒。
  “快些!莫要耽误时辰!”
  我战战兢兢解开腰间丝绦,将身上衣裙一件件剥落。
  “躺上去,腿分开。”
  嬷嬷的声音冷飕飕的,我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爬上矮榻,就有一个嬷嬷上前,掰着我的双腿仔细看了好一阵。
  “记!完璧,无暇!”
  这个刚走,又一个老嬷嬷上前,先按着我的头看了我的脸,露出些许笑意。
  “记!左眉有痣,旺子旺夫!”
  她挪到我身侧,在锁骨处摸了一把,“记!锁骨有痣,旺子!”
  将我身子翻过去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她愣了愣,“记!……”
  她怎么不说了?
  我回头见那嬷嬷蹙眉,察觉不妙,赶忙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以最快的速度套在她手腕上。
  老嬷嬷神情变了变,喊了句,“臀部有痣,旺子旺夫!”
  “留!”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见老嬷嬷满脸堆笑,道,“后面还有两关,提前恭喜小主子了,他日飞黄腾达,莫忘了老奴。”
  “多谢嬷嬷。”
  我俯身捡起衣裙,快速调整呼吸。
  只是片刻工夫,我的心脏险些跳出胸腔。
  穿衣裳的时候,手都不听使唤了。
  没细想老嬷嬷为何要提前恭喜我。
  兴许人家只是拿了东西,说句好听的吧。
  在偏殿站了一个时辰,原本长长的队伍,只留下二十三人。
  那些被丢出去的,模样和身材都不差。
  要么因为痣的位置不好,要么因为有伤疤,哪怕短短一小点也不成。
  我终于明白为何老嬷嬷看我后背的时候有些异样。
  我本是杀手,进宫前,用了大量祛疤膏,但腰上还是有道寸许长的痕迹,没有彻底祛除。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引着我们去了正殿。
  房中摆着两张长条书案,上面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
  我缩了缩脖子,这个,我真不擅长。
  爹爹被凌迟之后,我便被送去了杀手营。
  半年前才被接回。
  打架杀人我擅长,琴棋书画,真是难为我了。
  往年皇帝遴选秀女,只要样貌够美就成,今年是怎么了?
  身后的秀女也有疑惑,在那低声说,“早知道选秀女不是看脸和身材就不来了。”
  “这八字也合了,身子也给人看光了,还得表演琴棋书画不成?”
  一个太监尖厉的声音将她打断,“殿前失仪,拖出去!”
  我闻声暗自庆幸,得亏我嘴不贱,不然我的复仇大计可就夭折了。
  秀女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前,有的写下诗词,有的写下歌赋。
  见上面那位满眼喜色,便知她们的字不错。
  我盯着他那正气凛然的脸,双手握了握。
  若非两侧柱子后隐约可见的衣襟,以及房梁上躲藏的身影,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没错,我进宫就是来报仇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宫殿内,除了秀女,起码藏了二十个暗卫。
  这狗皇帝得多怕死?
  我提着狼毫,深吸了一口气。
  诗词歌赋那么高雅的东西,我根本不会。
  纠结了半天,我落笔歪歪扭扭写下“福寿安康”四个字。
  帝后二人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随即,皇帝收起笑容,揶揄道,“你父陈景便是如此教你的?”
  我垂头不语,故作紧张,绞着手中帕子。
  一遍遍告诉自己那颗狂躁的心,路还长,且忍忍……
  杀不了他,我杀他儿子,杀他孙子,这笔账总归不能因机会渺茫而作罢。
  “出去吧。”
  皇帝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懒懒的,似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他口水一般。
  我只觉心咯噔一下,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此番进宫的筹谋,眼看就要全盘落空。
  我咬着唇,一下下搬动右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将针尖移出。
  这宝石是空心儿的,里面藏着剧毒,若是被刺上一下,最多三息便会暴毙而亡。
  便是狗皇帝身边有无数暗卫,只要被我拍上一下,他也必死无疑。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
  毕竟杀他容易,逃生难。
  我们董家只余我一人。
  我若死了,董家就真的绝后了。
  我脑子疯狂盘算着,如何进攻,如何抽身,周围的暗卫哪处更少……
  “怎的还不走?”皇帝不耐道,“来人,拖出去。”
  宫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我计算好了距离,瞄准了方向,准备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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