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钟鸣常长夏两人抢筷子再把仅剩的一碗面打翻,温希去厨房拿筷子。然而,她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厨房里的场景震住了。
钟鸣煮个泡面,就像在厨房打了场硬仗一样。
厨房墙壁上厨具上各处都油花花的,还有其他颜色的污渍,呈放射状喷到窗户上。菜刀掉到地上,地上还有几枚碎鸡蛋和几滩不明液体。烤箱的灯亮着,冰箱门开着,冷冻区和冷藏区的东西混到一起,青菜叶一半在冰箱里一半在冰箱外。吸油烟机也没关,榨汁机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墨绿色黏糊糊的,撒了一桌台……
温希踮脚挑着干净的地方走,到橱柜前打开橱柜,一只瓷碗摇摇晃晃打着旋砸到她头上,又摔碎在她脚边。
“……”
温希眼尾抽了抽,从橱柜里只找到一只干净筷子,又从洗碗池里冲洗了另一只凑成一双。
她拿着筷子下楼时,常长夏已经制服了钟鸣,钟鸣被迫趴在沙发上,常长夏端着碗稳稳地坐到他后背上,端着碗喝泡面汤。
钟鸣挣扎反抗,满脸的不甘。面对常长夏,他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得,实在太憋屈了,他干脆碎碎念,像是在念咒语,“你吃吧你吃吧,我往里倒了巴豆,氰化钾,毒鼠强,福尔马林……”
常长夏充耳不闻,温希递筷子给她,她吃得狼吞虎咽,还嚷嚷着让温希再订个米粉订个炒饭订几个菜。
“你怎么饿成这样了?”温希敏锐地察觉到,“你中午没吃饭?”
平时常长夏为保持身材,晚上是绝对不吃碳水的。
“何止啊!”常长夏塞了满嘴泡面,说话断断续续的,“我上次吃饭还是昨天早晨。”
“昨天早晨?”钟鸣插上一句,“你去参加葬礼还闹绝食?是觉得死者一个人走黄泉路太孤单,你想想陪他一起?”
常长夏揉搓一把钟鸣的头,好看的金色卷发成了鸡窝造型,钟鸣无语,吹开遮住眼睛的发丝,“喂!你能不能——”
“不能。闭嘴。”常长夏不给钟鸣控诉她的机会,大口吃着面,催促温希订外卖,温希拿了钟鸣的手机,把常吃的几家挨个点了一遍,钟鸣来不及阻止,只看到了快要四位数的账单。
钟鸣呐喊,“你俩有毒吧!夫联在哪里,我要上诉!”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常长夏吃完面,擦嘴喝水漱口,然后揉着肚子,自在的打个饱嗝,温希才问她,“你这次行程顺利吗?”
常长夏扭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她身下的钟鸣嗷一嗓子,“妈呀!我的腰!我的腰!常长夏!你赶紧起来!你也太沉了!你吃的不是面,是秤砣吧!”
常长夏眉梢一挑,腿往桌上一搭,力量全卸到钟鸣身上,还使劲往下压了压。
钟鸣鬼哭狼嚎,“常长夏!我劝你!万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阿温!你帮我把——”
“我的症状加重了。”
常长夏一句话说出来,瞬间,三人都沉默了。
“并且,被人发现了。”
钟鸣闭上嘴,表情变得凝重。温希沉思片刻,坐去办公区域打开电脑,将一个写着「CCX」的文件夹打开,常长夏紧抿着嘴角,目光盯在虚空里,没了跋扈模样。
半晌,还是温希先开口问,“怎么回事?”
常长夏接着说:“葬礼上发生火灾,我被困在屋里,是一个男人———应该是个男人,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他长相。是他救我出来的,我发病的时候,被他偷拍了照片。”
“偷拍?”温希疑惑。
“救你,还偷拍?不能光明正大的合影?”钟鸣也疑惑。
“谁知道呢。那人要是拿着我的照片做点什么,估计,过几不多久,我就能上热搜了。标题:「震惊!当红记者的失踪之谜终被揭开!」。”
常长夏耸耸肩,以一副浑不在意的口吻说着,神情却是迷蒙暗淡,两只手死死的攥着毛毯,“之后,他一直跟踪我,还自以为挺隐蔽呢。我是为了甩开他,找人帮忙改签了航班回来的。”
“你跑啥呀!你就该直接抓住他问明白。”钟鸣嚷嚷一句,“不行就送他去警察局!”
常长夏苦笑,“我能控制住我自己的症状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没办法再和他对峙。”
“火灾,你知道怎么引起的吗?”温希比较在意这个。
因为某件事,常长夏极其怕火,可她又偏偏遇上了火灾。如果火灾只是偶然事件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是人为的必然事件,甚至与那个救人还偷拍的男人有关,那就很麻烦了。当然,这些都是温希的猜想。
“这个不重要。”钟鸣打断温希的话。
他是故意打断的。他知道,他们问的话,常长夏一定会答,但会让她回想起昨天的火灾。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二次伤害。
常长夏还是答了,“我不清楚,火灾之前,我一直在我同学那边帮忙。后来,我去房间找东西的时候,就听有人喊着火了……”
她不想回忆火灾的景象,可是她控制不住。
人往往对恐惧和排斥的事情,记忆深刻。
当时,她听到有人喊着火了,下意识地往外跑,可一推开门,黑烟和热浪排山倒海般的,完全笼罩了她,大片大片燃烧着的橙红色的火向她张牙舞爪,要将她撕碎,劈里啪啦像是爆竹一样的响声尽在她耳边,她清楚地看到火焰里有什么东西化成灰烬……
窒息。
她想起昨天的情形。
一刹那,仿佛昨天的大火又一次烧向她,灼热的起浪就在她面前。
常长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埋下头缩成一团,紧紧环住自己,手指在手臂上勒出红痕,指甲掐进肉里,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胸膛,血液急速流淌,她一会儿全身发热一会儿全身冰凉,好像火就烧在她身上,又有种坠入深海的无力感。
本能的,刻进骨血里的恐惧。
惊恐和不安混在她呼吸里,载着她将她推进深渊,周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力让她目眩神迷,只想闭上眼睛。
“常长夏!常长夏!常长夏!”
有人在叫她,声音里带着关切,想将她从深渊里拉上来,可她手脚麻木,没有力气。她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变幻不定,光怪陆离,还有人的脸扭曲着,在火中狞笑着,大风声,咒骂声,悲怆的哭嚎声……
“常长夏!常长夏!”
钟鸣极力地摇晃,他感受到了常长夏在颤抖,意图让她清醒些。
温希看一眼常长夏的状态,在「CCX」的资料里打了几个字,冷声道:“钟鸣,准备一下,我要带她进梦境。”
“她这样,会导致梦境不稳定。”钟鸣不赞同。
“但这是治疗她症状的最好时机。”温希坚持。
“好。”钟鸣没再阻止,只说,“我守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