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隐是在中午叫她起床的,许宝林和许杰盛已经回了学校补课了,家里就剩她和大姐。
褚翠在楼下做好了饭。
姐姐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吐槽导师。
褚翠听两句皱眉问:“不管你怎么办?不是说要发了什么论文才能毕业?”
许隐有些焦躁的叹了口气:“等过段时间看,我师母去世估计对他影响挺大的。”
褚翠说:“影响大也不能不好好指导啊,你那个师姐不就被延毕了?这老师水平不够怎么还能带学生。”
许隐更是烦躁,两下刨了碗里的饭说:“我先走了,赶飞机。”
姐姐一走,饭桌间就安静下来,门外有人在喊许师傅,许强端着碗出去,褚翠喝了一口茶看许节林:“你有什么打算没?”
许节林揉了下红肿的眼睛:“什么打算?毕业之后?”
褚翠点头:“我问过你堂哥,你这专业出来可不怎么好找工作,考公考编岗位也少,我想要不然还是继续读几年?你姐说这样可以换个专业。”
“太晚了,”许节林想也没想就说:“跨专业考至少大三上就开始准备,现在已经五月份,十二月考试哪来得及?”
褚翠盯着茶杯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那你现在就开始准备,不行再说,现在本科出来跟没读差不多,在方老板那卸货的都有几个本科小子。”
许节林眉头一皱,吐出嘴里的骨头:“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褚翠认真问。
许节林嚼着嘴里的肉不知道该不该把接手咖啡店这个想法和盘托出,这沉默的一两分钟在褚翠看来就变成她单纯顶撞自己但还没有找好借口,原本认真想要听一听的想法也没有了,她的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你要是没想清楚就回来接家里的摊子。”
“不接,”想也没想她就说:“我自己有事做,你别管了。”
她又说:“并不是读了研就有出路,你看姐她读得多痛苦,这都要开题了还找不到导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总之我没有想要继续读下去的想法。”
褚翠哼笑了一声:“吃点生活的苦再来谈想法,想法得是你能选择才行。”
说罢她起身去厨房,许节林仰头看她心里生出一腔怒火,想也没想掏出手机就定了明天一早的票。
她打开微信想联系小舟问问店里的情况,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单色头像框旁的红色感叹号。
在昨天那个“我很想你”发过去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消息会被拒收。
明明前一秒对方还在撤回,怎么下一秒就被删掉了呢。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把自己删除了,也还好他把自己删除了。
不然在昨天那种极端脆弱的情况下,感性是很容易挣脱理性的束缚的。
她点进去,也将他点了删除,然后问完店里的情况去回了楼上收拾。
回到学校是第二天的傍晚,程放发来消息。
晚上几人在烧烤店聚了一聚。
晚上九点,本来应该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但店外只是零散坐了几桌,店内也只有两个小桌坐着人。
去年刚办烧烤店的时候他们是奔着网红烧烤店打造的,风头起来后常青街也有两家跟着模仿,分去他们不少的客源。
生意不稳定的情况下还有一位合伙人因为毕业撤资,现在就是程放和另一个学长在苦苦撑着。
与程放不同,邱阿河看起来满面红光。他的鸡排店前永远都排着队,杨生动曾说照着这个趋势下去,再过一两年就能回本。
造化弄人,明明半年前他们还合伙演戏想要邱阿河放弃经营的打算,现在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程放感慨了两句,提杯和大家走了一个。
到后半程几人都有了明显的醉意,许节林单纯因为褚翠那句“没有选择”而觉得心烦,有什么东西放到面前,她抬头,见微醺的程放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胃难受了?”
说着他起身要去买药,许节林一把将他拉住,摇头说:“没,我就是想点事。”
杨生动驮起醉的不省人事的邱阿河:“那学长送于一下节林,我先带这个醉鬼回去。”
程放拿起许节林的书包,和店里的人说了两句,拍拍许节林的肩膀:“能站起来来吗?”
“我没事儿,清醒着呢,”许节林笑着起身。
到街口程放突然稳住她:“你在这儿站着等我。”
许节林见他朝着那个黄色的招牌走去,没一会儿他小跑出来,醉酒的脸变成粉红色:“还剩最后一块。”他高兴的说。
许节林盯着礼盒里精致的蛋糕,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款。
她没由得鼻子一酸,忍不住笑了出来。
程放也咧开嘴盯着她笑,走到她边上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回去遇见什么事了?”
许节林抽了抽鼻子:“家里催毕业打算了,我自己也有点迷茫了。”
程放神色一僵,垂头问她:“回去考编?”
许节林摇头:“我没那想法,我这专业只能报那种1000:2的岗位,希望不大,还是实际一点好。”
程放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留下?”
“你是指咖啡店?”许节林问。
程放点头,许节林看着远处暗黑的天空想了下说:“那我考虑考虑。”
程放没再多说什么,送她到宿舍就放开了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不提其他。
虽然面上平静,但许节林心里其实乱成一遭,明明还有一年毕业,但是褚翠的发问却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程放也一样,她一边很感动他的照顾,一边又总觉得要和他进入到那种关系总缺点什么。
按道理以前会觉得他跟欣姐有和好的可能,自己不能不道义。但现在都这么久了,眼看两人是不会复合,她也应该不会良心过不去才对,可是她就是没法像面对薛惊鸿那样干脆利落。
而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宿舍门内的三个人。
许节林拧开钥匙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精准的砸到她身上,她定睛一开,是自己的单肩包。
朝她扔包的是和她共用一个楼梯的钱五梅,她双手抱在胸前,面色难堪的紧紧盯着自己。
以tຊ往她们在宿舍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只有没有明着点名她也都忍了,今天这是直接撕开脸皮了。
她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你发什么疯?”
钱五梅可能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气得哽了一下,站起来说:“我发疯,到底谁发疯啊?你贱到这种程度要靠偷别人的东西过日子……”
她的目光落到许节林手里的蛋糕盒子上,笑了一声:“这不会也是偷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许节林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她走到柜子旁边去翻身份证,准备出去开房。
钱五梅却两步过来从她手里抢走抽屉的把手,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一脚踩到许节林家的户口本上:“让我看看是不是还偷了我们其他东西。”
张云坐在边上也跟着检查:“我前不久那只口红该不会是你拿走的吧?”
床上的高妍哈哈笑了两声说:“张云你演得太假了,你那口红都秃成什么样了,不是你自己扔的吗?”她隔着纱网录着视频。
张云呵呵笑两声,但依旧往地上那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看,看到什么用脚勾过去踩到自己面前:“哇哦,你这证件照化妆了吧,拍得还不错……”
许节林终于忍不可忍,她一把过去揪住还在用脚左右翻她东西的钱五梅的头发:“我忍你们好久了,你们要发疯自己发,别发病扯我!”
钱五梅抱着自己的头大叫,张云立马坐起来帮手,在她得手前许节林撒了手,飞快捡起地上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包里。
钱五梅还在尖叫,半天她从抱头的双臂中露出一对眼睛死瞪许节林,摸到桌上一个东西问:“你敢说这不是你偷的?”
许节林还在快速收自己的东西,她问第二遍才冷着脸瞟了一眼,那东西小小一个,看起来十分熟悉,她走近一些看,才想起这是之前学妹在店里打扫卫生时捡到的那个精美的黄金戒指。
“这是你的?”许节林问。
钱五梅一副听到笑话的表情:“你装他妈了装。”她突然爆了粗口,像是为了报仇,上来也一把去扯她的头发,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杨生动和程放赶到警察局的时候,许节林和钱五梅正在被导员训,看到门口两人许节林眼里终于有了点情绪,而奇怪的是,旁边的钱五梅也不是那副摆臭脸的表情。
程放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他很快别开脸去扫视周围,扫视完眼神最终又回到许节林身上,落到她微微发红的脸上,心底腾的一下串起一阵怒意。
“被打了?”他问。
杨生动眉头也拧得紧,看了看那其余的三人用周围人都听到的声音说:“她们欺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让你搬出来非不听。”
一旁的张云听了这话一下被点燃:“你个娘炮乱说什么啊,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自己怪癖跟我们不合群。”
“一次聚餐就要别人掏五六百,这不是人人都负担得起的。”杨生动看着辅导员:“老师,你觉得呢?”
导员原本还怒气冲冲,听到杨生动这么说也晦涩难明的看了另外三个人一眼。
面前的钱五梅眼睛始终盯在程放脸上,但对方一直在查看许节林身上的伤,没有顾及到她的视线,她突然恶狠狠的说:“是她先动了手,我有证据,我们录了视频,我要立案,我要她留案底。”
程放这才抬眼起来去看她,两人对视上,钱五梅咬着嘴唇看他。
导员出来打圆场:“五梅你这是何必,一个宿舍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间你那么见真干嘛?”
“老师,”钱五梅将那个戒指举出来:“她偷我戒指,这就是在她包里发现的。”
“不是!”许节林辩驳:“这是在咖啡店里发现的,是我一个兼职的学妹找到的,可以叫她过来作证。”
“我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钱五梅翻了白眼:“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这是在你们店里捡到的。”
“是捡到的,”程放突然冒出来说:“虽然是发生很久的事了,但我记得这位客人当时还拜托我找过,只是找了很久没找到。”
他后面几个字咬得有点用力。
钱五梅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紧紧的盯着他,半晌拽紧手冲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许节林想了很久才说:“学长,我想好了,我接手咖啡店,不过我现在资金不够,可能要先和你打个借条。”
程放牵起她的手,有些激动,但还是忍不住轻轻落了一个吻到她的手背上:“节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许节林有些尴尬的抽回手:“但是,我想把小仓库改一下,改一个小房间来住,我要从宿舍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