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穆辞年急得病态白的脸泛了红,抬手试图将女人放在他胸膛前的柔荑推开,然而力气太小,根本拿不开。
确定他不会咳得背过气儿去,华昭昭主动收回了手。
啧,太脆弱了。
“咳。”穆辞年忽视掉女人退开时内心那诡异的空落感,单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眼底随即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分明一咳就停不下来的。
“冲喜一事,是我母亲爱子心切一时糊涂……”斟酌好措辞,穆辞年再次开口,这回不再咳得撕心裂肺,只是说话时仍虚弱不堪。
“我会给你一笔……”
“穆先生,我们已经领证了。”华昭昭知道他又想像前世那样打算给点经济补偿,再把冲喜一事抹掉,索性干脆利落地翻出背包里的红本本,连同婚前协议一起递到男人面前。
“领证了?”
男人眉头狂跳手指微颤地接过资料。
指尖擦过结婚证上的日期,恰好与墙上的电子钟表显示的一致。
穆辞年摁住直抽搐的眉梢。
若只是以妻子的身份进门还能拿钱封住知情人的口,领了证……就算办了离婚证,结过婚的记录也是在的。
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倒是没事,可她……
穆辞年探究地望向华昭昭。
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到底是母亲病急乱投医以权势相逼,让她不得不为他冲喜,还是她财迷心窍联合那所谓的大师做局谋取穆家家产,亦或者她是厉家那边的人,想尽快送他上路报复穆家?
“沈小姐,你——”
“穆先生,我姓华,华昭昭。”
穆辞年微愣,不是说沈家的女儿吗?他快死了记性不好了?
沈家抱错孩子的事尚未对外公开,但穆家有不少人知晓,华昭昭不认为自己的身世瞒得过穆辞年。
“我的生父是沈继章,但……”
“沈氏集团董事长?”穆辞年有些迷惑地顿了顿,“沈家只有一位小姐,似乎叫沈禾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禾凝是穆景淮的小青梅。
“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沈禾凝确实是沈氏唯一的千金。”
“当年因护士失误导致我与沈禾凝身份互换,前些天沈家上门认亲,我和沈继章夫妇的亲子鉴定报告穆家也有一份。”华昭昭表情风淡云轻,好似被抱错的豪门千金不是她一般。
穆辞年沉默良久。
沈夫人孟婉孕期负气离家出走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沈家唯一的女儿是在小县城出生的。
要说医院管理不当弄错孩子,不是不可能。
但这一切未免太戏剧性了。
穆辞年眸光微闪:“沈继章当真愿意让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冲喜?”
“亲子鉴定是在穆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做的。”华昭昭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涉及穆辞年,穆母也不是好糊弄的。
穆辞年眉头一顿。
华昭昭轻笑:“两个亿的聘礼,还让沈家参与中心城区的商业项目,足以让沈氏赚得盆满钵满,只是牺牲一个仅有血缘关系没有半点感情的女儿,沈继章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抱歉。”穆辞年默了默,“我会给你一笔钱,趁我意识清醒,先把离婚证办了吧。”
“穆先生,”华昭昭握住男人鹰爪般的手,“你和伯母都是好人,我很感谢你们收留我。”
说着,华昭昭的声音越来越低落。
“我没有家了。”
原本她是养父母唯一的孩子,老两口总是给她所能给的最好的,考进F市医学院,放心不下愣是跟了过来,身世曝光后,他们却和她断绝了关系。
养母将她连带着行李一起丢出门外。
“是你害我们骨肉分离。”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不要她了。
“除了穆家,我无处可去。”想起前世众叛亲离颠沛流离横死他乡,华昭昭眼里泪光闪动,声音不免带了几分哽咽。
沈家亲生女儿的身份就是原罪,即便不亲自出马也会有追求者贴心地为沈禾凝除掉眼中钉肉中刺。
沈家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能做的就是联合穆家对抗厉家。
她太怕再次被绑架贩卖了。
“穆先生,别赶我走。”
听着女孩声音颤抖地说着“别赶我走”,望着那双水遮雾绕的眼眸,穆辞年心里不知为何闷闷的。
明明他并不是什么大善人。
“你别哭了,我不赶你走。”
华昭昭眼泪还挂在眼眶上,莹蓝色的光点萦绕着男人的身躯。
穆辞年又感受到了那股暖流,感性让他想要离她再近一些,理性却对自己破口大骂叫他滚远一点。
怎么能占她的便宜?
他触电般收回左手。
“辞年。”穆母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尽力佯装平静进了屋。
正好瞧见穆辞年将手抽回去,穆母呐呐道:“辞年,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帮你娶妻,但昭昭是无辜的,她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了……”
穆母心里苦涩极了,他或许很快就会一睡不醒了。
“如果你刚醒来就离婚,昭昭以后怎么办?”
穆辞年左手虚握了下,烫得吓人,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发觉在说到“离婚”时,她的眼底似乎闪过紧张和受伤。
他怎么也说不出“离婚”二字了。
“辞年,我们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我知道,妈。”他还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
既然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她又“无处可去”,他也答应了“不赶她走”,不能言而无信。
“辞年,你的脸好像红润了一点。”穆母察觉到他的面容不像刚醒来时那般惨白如纸。
凑近了些,她摸了摸他的脸。
“昭昭进了门,你就醒了,你看你现在脸色也好了。”
“我就知道智明大师不会骗人的!”穆母激动不已,“辞年。这段时间让昭昭陪着你好不好?”
“穆先生,我会照顾你,直到你痊愈为止。”华昭昭再次握住穆辞年的手。
“痊愈吗?”穆辞年眼眸微垂愣愣地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柔荑。
她跟他讲“将来”,说他一定会“好起来”,甚至是“痊愈”,这些是他这短暂的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她这么年轻,生命力旺盛,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
不像他死气沉沉。
穆辞年到底还是没有收回手。
罢了,反正,他快死了。
没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