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了,我回家给你和爸做饭。
“好,去吧。”
苏狸起身,帮陈兰捻好了被子,轻步从病房里走出去,阖上门。
“你终于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吓得苏狸浑身一激灵。
她转过身,周君成的身影骇然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滚烫的气息吹拂到脸上,三七分的身材,紧致匀称,宽大的病号服被他肩膀流畅的三角肌撑起。苏狸看着他,眼眶莫名红了起来,手臂上隐忍的疼痛再次涌出。
——够矫情。
苏狸唾骂自己。
别过脸,越过他,径自的往下楼的楼道走。
周君成左脚残了,支着拐杖,费劲的在后面跟。
苏狸故意选择走楼道,就是因为这个。
拐杖和脚步声沉重的一下接着一下。
推开安全楼道的门,苏狸往后瞥了他一眼。
周君成走的很笨重,却不失矜贵,那脊背直挺挺,厚厚的绑带缠在手上,反倒中和了他身上过度强势的气场。瞳光熠熠,像根线牵引着苏狸往他身上走去。
日暮倾斜。
透白的光落到地上。
女人走过来,昏暗的楼道,带着属于她身上的潮湿气味。
刚才哭的狠了,全身汗涔涔。
预料之中,预料之外。周君成微微抬高手臂,说道:“扶我。”
又是这两个字……蛮横,霸道,又强悍。
苏狸站在他面前,两人凝视了片刻。
窗柩外,晕白的光线落在苏狸清丽白皙的脸上,瞳孔被照的清透,露出墨棕的底色,脸上一层淡淡的毛绒尽收眼底。
气氛刚好,就在周君成嘴痒痒,想抱着她用力乱亲一通的时候。
蓦地,苏狸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拐杖。
“哐当!”
哒哒哒哒哒——
脚步飞速。
苏狸逃也似地迅速往楼道一层跑。
她抢了他的拐杖,不让他跟。
周君成的腿脚措不及防的踉跄半步,倚着扶栏站稳。他怔忪了一秒,随即,一声“呵”,撇进空悠悠的消防楼道,声音若有似无的迂回。
硬茬的睫毛微颤,眼梢轻勾挑起,凝视苏狸离去的方向,眸中笑意愈浓。
呼——
呼哈——
从胸腹涌来的气流急喘喘跑出口鼻喉咙。
跑得凶了,噎的苏狸站在花圃边,用力咳了几下。
手上还拿着属于周君成的拐杖。
她扭回头。
人群忙忙碌碌从医院大门进进出出。
周君成没有追上来。
尽管没看到他,但苏狸仍有一种被人监视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心跳的不安来得异常猛烈。
得快点走了。
苏狸缓了几口气,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把拐杖搭在了上面。
若是有人需要,还可以直接拿去用。
起码不会烂在某人手上。
苏狸瞥了它一眼,随处拦了一辆车,去了临近的菜市场。
从隐蔽的私人电梯下去,周君成被司机扶进后座。
车内气氛凝重,司机话语简洁:“少爷,去哪?”
“跟着前面那辆车。”
声音冷得,像淬了三尺寒冰。视线扫过的地方,瞬间凌迟枯萎。
苏狸匆匆买了半只鸡,两根筒骨头,一颗花菜,两节莲藕,紧赶慢赶回了家,系上围裙,下起了厨房。
三楼是棋牌室,苏狸家在二楼。从傍晚五点十分开始,窗边准时响起“唰唰”搓棋子的声音,连带粗鲁的笑声和杂音传进来。
这里是老城区,是被日新月异发展起来的平城遗忘掉的地方。
苏狸把窗关上,低着头,处理手上的食材。
一缕头发垂落额间,夕阳淡淡的光洒在她的侧脸,烟火气息染了她的指尖,一抹汗顺着她的脖子滑下。
苏狸把头发扎起来,吃力的抬着左手。
到底是打伤了骨头,别说碰,苏狸单纯只是使劲,现在都成了一个问题。
苏狸无法去细想她当初为什么要帮周君成挡那一下。明明和自己无关,痛的人,也一定不会是自己。
却偏偏自己犯了贱,挨了打。
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想到周君成的那张脸,苏狸咬咬牙,用力甩了一下头,把他的身影从脑子里抖出去。
盆里打了水,把菜放进去洗。
从水槽里提到台上来的时候,苏狸左手用不上力。整个盆倾倒在地,连带水花一样炸开。
把她的裤腿也弄湿了。
一地狼狈。
苏狸愣愣的站在那。
手骨钻心地疼刺痛着她,水一滴一滴从她裤脚滴落到地上,她像一弯孤立无援的舟,停泊在岸头。
苏狸仰起头,内心满是绝望。
夕阳照的她的脸苍白如死灰。
糟糕透了。
心念刚落,一道不合时宜的响声从外头传进来。
苏狸眉心一蹙,探出头,往门处看。
是谁按了她家的门铃?
苏狸在这里生活时间虽有十来年,但在几年前,邻里邻外的人都搬出了这,新客进来,也没多接触。一来彼此陌生,二来不想和苏狸这一家人扯上关系。一个哑巴女,一个腿瘸的妈,还有一个骑摩托招揽生意的爸。没有利益可图,无需亲切。
苏狸跨过那一摊水泽。
小碎步走向了那扇门。
手心扶上门把的一刻,心跳莫名的悸动。
“咔嗒。”
门锁转开。
周君成的身影如一堵高墙,忽然占据了苏狸的全部视野。
几乎是下意识,苏狸跟看到了鬼一样,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砰——
“唔!”
周君成大手把门一拦,整个人轻轻一挤。反手一关,门严严实实关在他身后。
“跑的真快。”
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掌便足以把握。
他迈前一步,苏狸被挤退到墙上。
冰冷的墙面严丝合缝的贴在后背,身前,却是男人如火般灼热的胸膛,带着沉重又浓厚的气息,如潮涌般阵阵袭来。
他居然追到了家里!
“啊。”
苏狸红了脸,努力推搡着他。
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强烈,以至于苏狸无处可逃。
“苏狸,别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周君成压着她,一只手撑在她头上。
像个牢笼,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胆儿肥,敢抢我手上的东西。”
周君成一想起刚才在楼道被女人挑衅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