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岑烟都在医院照顾叶老爷子。
　　顾时砚这几天没联系她，她也没有主动去联系顾时砚，唯一给他发的一条“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顾时砚不回，她也懒得理，她现在正忧心叶老爷子治疗方案的事情。
　　CT结果出来了，确诊是胶质瘤，按照目前的病情阶段，只能选择手术或者是化疗，但是叶老爷子今年80高龄了，动手术风险太大。
　　“除了做手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指着CT结果给她看，“这类病目前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手术结合放化疗，但是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这种方案并不适合，况且即使是做了手术，也还是有复发的风险，我们的建议还是保守治疗。”
　　岑烟心情沉重地走出医生办公室，尽管她极力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每天依旧开开心心陪着叶老爷子逗闷子，遛弯儿，但她的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叶老爷子。
　　正是黄昏时分，太阳的余晖渐散，晚霞铺在天空，猩红如血。
　　“丫头，陪外公去那边坐坐。。”
　　岑烟扶着叶老爷子找了处树荫坐下，又把随身带着的水打开。
　　温开水寡淡无味，老爷子喝了两口就嫌弃地皱眉，不愿意喝了，“有日子没回去了，外公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菜该浇浇水了。”
　　老爷子让人在自己的小院里开了一小块地，种了不少瓜果蔬菜，有模有样的，长势喜人。
　　无奈笑笑，“您不用担心，有张伯照料着呢。”
　　叶老爷子却不赞同，“这你个小丫头就不懂了吧，这种菜讲究可多着呢，要想这菜长得好，什么时候可以浇水，什么时候可以施肥，什么时候要松土，什么时候要除虫，都是有讲究的，时机不对，就是坐了无用功，白白浪费了功夫，你张伯打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连锄头都没摸过，种菜他哪儿懂。”
　　岑烟有些好笑，老爷子还给她传授起种菜的经验来了，“难道外公以后还想……”
　　后知后觉觉得不太对劲，老爷子的表情太过平静，是一种看淡了一切的平静。
　　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外公，您……”
　　叶老爷子轻哼一声，“小丫头几斤几两都不知道，还想瞒过外公我。”
　　小丫头脸上瞒得挺好，心里的道行还浅了些。
　　突然长叹一声，“外公活到这个岁数，年轻的时候苦受了，老了福也享了，知足了，不想老了还要遭那些罪，走的时候都不得安生。”
　　“外公……”
　　老爷子的话，岑烟听明白了，还想再劝劝他，可是老爷子态度难得这么强硬一回，“行了，替外公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就回家去。”
　　不由分说地起身要回去。
　　岑烟没办法，也只能跟上去。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愿意陪就让她陪着好了，我们干嘛还要巴巴地过来，说不定人家还嫌我们碍手碍脚，照顾得不周到。”
　　陈莎皱着眉轻斥，“然然，住口。”
　　叶芷然满不在乎，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干嘛，我又没说错，爷爷本来就……”
　　“舅妈，芷然，你们来了。”
　　岑烟扶着叶老爷子进来，她脸上依旧还是带着浅浅的笑，路过两人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扶着老爷子到病床上躺下。
　　叶芷然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他们听见没有，她也只敢在背后说这些话，真要到了老爷子面前，她是不敢的，看到老爷子的那双眼睛，她就害怕。
　　到底经历的事情少，脸上藏不住tຊ事儿，笑得有些发虚，“爷爷，姐姐，你们去哪儿了？”
　　岑烟帮老爷子把被子盖好，也没拆穿她，“在楼下散了会儿步，正好我等下有点事要回去一趟，晚上要麻烦你跟舅妈了。”
　　陈莎很快应了，“岑烟你有事就去忙吧，这儿有我跟芷然呢。”
　　叶芷然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叶老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是我爷爷，哪里用得着你来麻烦。”
　　陈莎开口就要训斥，岑烟忙拦住了她，叹了口气，“是姐姐说错了。”
　　叶芷然撇撇嘴，并不理她。
　　陈莎送了她出去，“岑烟，芷然还小，不懂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当妈妈的替她跟你道歉。”
　　岑烟摇了摇头，“没有的事，舅妈。”
　　她知道叶芷然不喜欢她，但是叶芷然心眼不坏，讨厌她不过也是觉得她一来，就分走了家里人对她的注意力，潜意识觉得她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怪她，她想，如果换做是她，也没办法对一个要夺走自己东西的人产生好感。
　　……
　　出了医院，岑烟开着车四处游荡，楠溪去了B市，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她跟顾时砚闹成这样，也不想回梓园。
　　昼夜交替，月亮爬上枝头，繁华的闹市霓虹灯闪烁着躁动的光点，与车厢内的昏暗冷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掌着方向盘，突然发觉，她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看了一眼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是周美蓉打来的。
　　周美蓉一般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这两年打过的电话，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有点吵，有音乐声，说话声，像是派对现场。
　　“岑烟啊，婉婉今天生日，订的蛋糕佣人忘了去取，就在华新街那家老字号，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去取一下。”
　　华新街老字号蛋糕店，她知道，她现在停的位置，就在它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店面不大，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只支持到店取，不支持外卖和配送上门，尽管如此，生意也依旧很红火，只因为用料扎实又良心，在一众餐饮业中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妈，我今天不回去，您派个人过去取吧。”
　　“你说什么？我这里有点吵，听不清楚。”
　　她提高点音量又说了一遍。
　　“什么？先不说了，记得取完早点回来，别太晚了。”
　　“我……”
　　岑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头疼。
　　点开通讯录找到顾时砚的电话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开车门下车。
　　这边，
　　周美蓉挂了电话之后，向着一身精美礼服的木婉招了招手，“婉婉，过来。”
　　木婉跟身边的同伴打了声招呼，提着裙摆走过去，脸上盈满笑意，“蓉姨。”
　　“来，这是厨房刚端上来的酸梅汤，天气热，喝两口消消暑。”
　　紫红色的液体，沁透亮丽，碗壁上还挂着水珠，凉意扑面而来。
　　“好喝。”七分甜三分酸，不会甜得腻人，也不过酸得下不了口。
　　旁边还有一碗，木婉伸手去拿，周美蓉没什么力道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笑，“好喝也不能贪嘴，冰镇的东西喝多了伤胃，这碗你给时砚送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