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这个世界上能破坏米悠乐情绪稳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来自老米夺命连环 CALL 的催婚电话。
第二件事是,由于公司高层神仙打架启动的蝴蝶效应,导致他们这些中底层的牛马们每天循环往复无休止的内耗。
在上榜公司的“优化名单”后,米悠乐虽然被迫但也算是成功地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第一时间扔掉了工作手机的电话卡,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回了老家峦市。
经历了老米的夹道欢迎,饭来张口,承欢膝下,在米悠乐宅家第二个月的末尾,已经进入了两看生厌的阶段。眼瞅着一米七的米悠乐,每天裹着毛茸茸的儿童浴袍瘫在沙发上磕瓜子,老米终于崩溃了。
他咬狠了后牙槽,硬是挤弯了嘴角表示:“您只要出门工作,哪怕去隔壁王阿姨厂里兼职干试吃员都行。”
原本是气话,米悠乐倒是非常当真。
弹性工作,不写总结,甜品自由,看起来除了不挣钱以外,一切都非常完美。秉持着破罐就要破摔的理念,米悠乐很快就进入峦市人尽皆知,濒临倒闭的江华食品厂,新晋成为新品糕点试吃团队的一员猛将。
当她隔三差五带着螺蛳粉味道拿破仑、芝士山楂口味的月饼等等略显古怪的糕点回家后,老米的脸色从单一的铁青逐步变得五彩斑斓。
为了不被扫地出门,米悠乐破天荒答应明天就去会一会相亲对象。
米悠乐也理解老米的焦虑。
他倒没有所谓“女大难嫁”这种传统迂腐的想法,而是他很早就离了婚,作为刑警又经常不着家。总是担心缺少陪伴的单亲家庭环境,会让小悠乐性格剑走偏峰,尤其是她从小在大事小考上,力争上游顺风顺水的势头,怕她过强易折。
老米第 N+1 次强调:“好的恋爱对象,是天然的软化剂。”
米悠乐耳旁飘浮着老米的“软化理论”,胸前环着抱枕,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电视机里的小黄人,偶尔敷衍上一两句:“您倒是想的挺美,问题是人家大博士能看上我吗?”
大博士就是老米口中的完美相亲对象,是新西兰梅西大学的动物行为学博士。
老米摘下袖套,从厨房探个头:“你明天好好给我表现,别和人家瞎聊什么试吃业务。”
米悠乐把腿盘在沙发上,抓了把干果塞进嘴里:“我那也是您介绍的正经职业。”
老米拿着擀面杖从厨房冲出来,系着粉色围裙的圆腰径直挡住了电视:“我可告诉你,这次可是我和旺仔一起选的,你要敢给我作妖,你就麻溜儿收拾东西滚回上海。”
旺仔是老米所在的峦市公安局的退役警犬。
上周,老米带着旺仔在家门口的公园遛弯时,旺仔突然身体不适,是这位相亲对象主动陪老米把旺仔送回基地,检查后确定还是因为心脏病引发的胸水,压迫了胸腔导致呼吸受限。恰巧当天队医不在,他二话不说确定位置果断下针抽水,旺仔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老米瞪她不知好歹:“敢在警察面前给功勋犬做手术,这人不仅有真本事,沉稳冷静,重点是不怕担责。还有,他是货真价实的动物训练专家,我们还在讨论能不能特聘收编。”
米悠乐总结:“明白了,卖了闺女,给我弟找个私人医生,给你们聘个外援,人民警察卖人民啊。”
峦市并不大,一面是江,一面是山。一进入秋天,江面上的水雾早早被北风吹起,又被山揽在了怀里,早早在城市里形成雾。
第二天,米悠乐骑着共享单车吱吱呀呀穿过小巷,等到达老米指定的相亲咖啡馆时,鼻梁上的黑框平镜结了薄薄一层水雾。
米悠乐盯着咖啡店里水牌上的“冰美式”三个字足足犹豫了两分钟,心一横点了杯双倍奶油的冰摩卡,荡着一双长腿坐在吧台椅上,摊开《故事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老米的创意,因为双方都不愿意交换任何信息,他就想出了各自带一本喜欢的书的相认桥段,还能捎带有个话题。
上学的时候,因为老师一句“看《故事会》的人学历都不超过小学”,让米悠乐对这本书拒之千里,没想到马上三十岁了才发现,说这句话的老师才是真的没什么品味。
峦市不大不小,认识米悠乐的人不多不少,没有竞争对手、没有潜在客户、没有假想敌、更没有前男友。这里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她今天怎么没洗头,也没人觉得素面朝天是邋遢。
就算她面前的咖啡杯里堆满了奶油,也不会有人摇晃着冰块加满的美式说,亲爱的,你是疯了么?刚刚好,适合她摆烂。
米悠乐干脆要来了一个小勺子,一勺一勺地把咖啡液上小山一样的奶油消灭了个精光。
最近腰间脂肪成长得太快,米悠乐只好挺直腰背坐着,时间一久,还是觉得小肚子被勒得太紧,她眼睛四下望了望,手在桌子下面悄悄向外拉了拉牛仔裤的裤腰,终于能垮下背,久久松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因为老米从小就给她洗脑,峦市啊,有盛唐之风,以胖为美。
她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老米为了哄她胡扯的,就像老米说,你这个相亲对象,也是个胖子。
相亲对象坐在落地窗边,上半身松松垮垮套着一个灰色的棉质帽衫,还能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米悠乐认识的很多男生,他们穿帽衫都像是直接在花盆里怼了颗仙人球,见不到半点脖子,头又大脸又圆。
而这位,他垂头翻书,偶尔左右活动一下脑袋,像只凯旋后的小狮子,在自己的山头上悠闲地舔毛,和“胖”这个字,远没有半毛钱关系。
甚至从侧影来看,有那么一点,撞在了米悠乐的审美上。
米悠乐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只她垂涎已久的香奈儿 CF。每次从专柜路过,那只包永远被束之高阁在高柜上,细腻的纹路上低调地藏匿周围散射来的暖光,从来用不着任何的说明和价签。
可香奈儿就是香奈儿,就算摆在菜市场门口的地摊上,它依然很贵。
手里的书男人翻得认真。乍一看是一派岁月静好,等米悠乐走近才看清楚,让他前一秒嘴角上扬,下一秒又克制地抿紧嘴唇的那本书,正是曾经万千少女心中的世界名著---《那小子真帅》。
没错,这本书,米悠乐看过。
而且,这个男人,米悠乐也见过。男人叫江煦。
曾经在人人都兵荒马乱的高三,他为了庆祝米悠乐蝉联年级第一,曾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长长的贺词,在一个圆月高悬的晚自习,用校广播站的大喇叭把祝福洒在了学校每一个角落。
语文老师很是骄傲,没有文艺青年无病呻吟的酸气,甜的恰到好处。而沉迷学习的三好学生代表米悠乐同学就给了他一记重创,“我肯定能考上清华,你呢?”
毕业后,米悠乐如愿考上了清华,至于江煦,只是听说高考后被家里送出国,再就没了消息。
后来,米悠乐和闺蜜寻若楠在各种场合,遇见来来往往油光发亮,满嘴吹牛逼的异性,偶尔会不由得矫情唏嘘,你说说,那些会发光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寻若楠回答,因为他们都发腮了。
但是她绝对没想到,发腮的不是江煦,而是自己。
对米悠乐来说,这是一场毁灭局。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那些被她留在上海的战友们。那些抻不开胳膊的小西装,迈不开腿的小短裙,还有舍不得沾灰的 RV 高跟鞋。
不过,米悠乐拥有多年来在职场苟且偷生练就的强大心脏和应变头脑,即使她此刻正在脑补一帮蒙面人闯进咖啡厅把她掳走的画面,可依然能够笑容端庄地拉开椅子。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外遮阳伞和落地窗几度折射后散落在江煦的脸上,他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狗狗眼,本应该是无辜又多情,可不笑的时候,硬朗的轮廓又让他看起来有种世界毁灭了都不在乎的落拓劲,脸上被阳光分割的或明或暗,没有丝毫波澜。
江煦的确没有太复杂的内心戏。
米悠乐无疑是江煦的白月光,可他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曾经的喜欢当然是出于真心,尽全力但依然追不到,也只能是当时双方供需不匹配。所以久别重逢,江煦自然不会像大多数舔狗那样,希望女神悔不当初,哭红眼承认是年轻眼拙错过潜力股。
“好久不见”。 少女的世界名著被江煦合了起来,“真巧,早知道是你,就没必要大费周章找道具了。”
米悠乐把《故事会》往包里塞了塞,垂眸思索了片刻问:“你不知道是我?”
江煦笑,反问道:“我为什么知道是你?”
米悠乐想说,你装什么装,就算老米从没说名字,但整个峦市考上清华又米的人能有几个?但看他表情寻常,眼神真挚,又怀疑是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
米悠乐从窗玻璃反光中欣赏了下自己的鸡窝头:“既然这样,那下次再约。”
江煦也不勉强:“我还会在峦市待一段时间,有机会再约。”
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糕点盒走过来,见米悠乐正在叫车,便递给了江煦,说是这位小姐刚才忘在吧台的。
这盒糕点是米悠乐从江华厂带回家的最新试吃品,糕点包装盒正中间“试吃品 ”三个大字被色彩浓艳的花纹团团围住,四个角由于包装纸的克数不足已经开始微微翘角。
这是她准备的相亲利器,是希望对方品尝这甜呴呴的糕点,同时佐以她精心准备的演讲,“论如何做好一名老食品厂的兼职的试吃员”。
只不过当她知道对方是江煦后,觉得白瞎了这个好想法。
江煦问:“这是?你给我带的礼物?”
“和你的书一样,相亲道具。”
“确实丑得出类拔萃。”
他俩难得在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
江煦盯着包装盒上“试吃品 ”三个大字眯着眼睛想了想,讲出了大胆的猜想:“所以,你是在做试吃员?”
米悠乐用手捂住了高心率报警的手表屏幕,语气温柔地像在安慰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你脑子怕不是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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