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中学,这时候正值暑假,学校里没有学生,门卫室的保安给她们指了地方。
教学楼总共三层,秦主任的办公室便在二楼左侧尽头。
许棉就在楼梯口等着,许穗一个人过去,敲了敲门,很快便听到一道略显粗粝的男声,“进。”
推开门,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身前还摆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右手拿着一支钢笔。
出乎许穗的意料,她本以为这种搞教学工作的大多是看着严肃的文人类型,顶多脸黑些。
但秦主任即使坐着也能感觉到他个子很高,肩膀非常宽,看上去十分强壮,肤色其实不算黑,但长相看着就很凶,是那种都不需要开口,学生绝对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那种。
许穗说道:“秦主任您好,我是过来想应聘数学老师这一职位的。”
她把自己的高中毕业证递过去。
秦主任仔细看了几眼,抬头说道:“我这里是要进行考核的,会给你一张试卷做,做完达到八十分以上,才能留下来,你要是没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考试。”
许穗点了点头。
只见秦主任拉开身旁的抽屉,从几张卷子里拿出一张来,又拿了支笔一起递给她,“你就到墙边的桌子那去写就行了,我不限时间,做完了直接给我就行。”
“好。”
许穗拿着试卷到一旁坐好。
这张试卷是手写的,大概都是秦主任自己出的题,题目类型说是高中阶段,其实并不是很难,题目都比较基础,只是每道题的知识点都不一样。
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了,只是要顾虑着不能用超过高中提纲的解题方式去答题。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笔尖的刷刷声,tຊ秦主任基本上没有投来过目光,一直在做自己的事。
“秦主任,我做完了。”
没有钟表,许穗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不过估摸着花费的时间不是很长。
秦主任接过试卷,当场就给她批阅了。
没过多久,秦主任有些意外地放下试卷。
他定下这个招聘要求时,其实很多人都不理解,毕竟现在又不能考大学,学生们过来上课也只是为了毕业证,何必要求这么严格。
有高中毕业证,能把初中的课本讲出来不就行了吗?
他们觉得,数学更多是靠天赋,老师能够做的也就是教教课本上的内容。
但秦主任不赞同。
他原本是军人,在大前年的那次战争中因伤退役后,组织给了他几个选择,他自己请求安排到学校来。
秦主任对有本事的文化人敬佩的,虽然现在大环境下读书不太受重视,但他在心底认为,国家想要发展,对外有军人有部队保卫,对内也该要有知识分子发展力量。
现在只是一时混乱,迟早国家还是会对人才进行选拔的。
他定下这个考核,一是想要真正有学问的人来教书,二是能做出这些题的,至少也是认真学习并且努力过,比起那些趁混乱浑水摸鱼的总是强上一些。
不过设下这个考试标准后,这几天过来应聘的没一人达到要求,还有人想要送礼或者对他施压。
倒没想到,今天这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竟然把题都做出来了。
秦主任把试卷收好,“你把你的户口、粮油关系和组织关系转过来,八月二十八日过来报到,给你分配班级,学校九月一日正式开学,老师每月工资是三十六元五角,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
岛上中学的教师是有编制的,工资也是按国家规定发放。
许穗眸子里闪现出喜悦,“谢谢秦主任。”
即使之前就有信心能通过考试,但得到这份工作她依然很开心。
毕竟作为一名成年人,不能拥有自己的收入来源还是很不方便的。
许棉还在楼梯口,不过是坐在了台阶上,看到许穗出来,她倒是惊讶起来了,“这么快?”
她低声问道:“穗穗,题目很难吗?”
许棉知道要考试,她觉得高中数学试卷,肯定不简单,正常考试也是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她都做好了在外面待两个小时的准备。
她看了看天,差不多也就过去一个小时,穗穗就出来了。
许穗笑道:“姐,你的新衣服就留着我来做吧。”
许棉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过了?”
虽然学校没有学生上课,但她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早知道我早上就去买块肉,咱们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许穗说道:“还得感谢你和姐夫呢,要不是你们上心,一直帮我打听工作的事,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好工作。”
当老师,可比去医院上班舒服多了,毕竟有寒暑假,又是一直待在学校。
“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把我当外人了是不?”许棉佯装瞪她一眼。
妹妹找到好工作,许棉回去一路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她们去的时候是过了午休时间再去的,回来时四五点的样子,经过几个凑一起做晒黄瓜皮的嫂子时,就有人问她们是不是去应聘的了。
这个时代不讲究什么分寸距离,一个大院里的基本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知道,好在除了楼房外,各家独门独户,在屋内说话还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如果是那种大杂院,就更没隐私可言了,可能自个在家说点啥事,邻居都能听到。
虽然许穗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和许棉出去时也没碰着几个人,更是没提过去应聘的事,那些嫂子是怎么知道的。
许棉对此毫无感觉,她心里高兴着呢。
“我家穗穗读书一直都很厉害,已经通过考核了,月底就正式去上班。”
那问话的嫂子显然也没想到。
初中招老师的消息传出来,就有好几个人去应聘了,都没成功,她们刚还在说那么难,许棉她妹估计也当不成。
没成想人家真就通过了!
她们跟许棉关系还好,算不上热络但平时也能走动,也没人说什么酸话。
“当老师好啊,又清闲又体面,要是我家闺女以后能当个老师,那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我还愁我儿子呢,天天就知道疯玩,要他看书就哪哪都有事要他干了,许棉,你妹妹脑子咋长的,那么难的试卷都能会。”
“好像许棉也是读了初中吧,不用去参加那什么扫盲班。”
“一想到那扫盲班我就头疼的紧,在家里都要忙里忙外的,哪有空去学认字,好多都长一个样。”
“还不是赵副营他媳妇!”
说话的人冷哼一声,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挤眉弄眼道:“前头不是听说那石参谋长的媳妇也去应聘了嘛?没成,还瞒着消息呢,我昨晚可是听到她跟她男人吵架了。”
“真的?我看她整天牛气的,还以为有文化有多了不起呢!”
眼看着话题已经偏了,许棉笑了笑,拉着妹妹回家。
晚上,徐兵虽然还没到家,就已经听到许穗能去当老师的消息了。
家属大院里有不少人羡慕,还有些人也在思考,能不能让老家的弟弟或妹妹过来,也在岛上找份工作。
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
许穗能应聘成功是因为招工难度大,大部分工作,还是只要你学历达到要求就行,这种基本上是只给部队家属或者本地人的。
她们的家里人基本是在乡下,能读完小学就算不错的了,在城里的,也不会愿意上岛。
虽然没有肉和水果卖了,许棉还是去供销社花了七角钱买了一袋桃酥。
这年代的桃酥是用猪油起酥的,许穗吃着会觉得很腻且糊嘴,但对其他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也是时代限制,大部分人肚子都是缺油水的。
徐兵虽然每个月工资高,但养一家四口,还要给老家钱及人情往来,也是不常买肉的。
不过比起很多人来说,他们的日子是很好的。
许棉也不管团团圆圆还没上学,给了她们一人一块后就把整包桃酥都递到许穗手中。
她一本正经,“今天这个桃酥,是因为你们小姨学习努力,通过了很难的考试,所以妈妈才奖励小姨一袋桃酥,你们以后上学要是也努力,成绩好,妈妈也会给你们奖励。”
桃酥实在是好吃,团团小嘴都塞满了,想也不想就含糊应道:“妈妈,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买桃酥的。”
团团也说道:“真想快点上学啊,上学了就能得奖励,我想吃江米条。”
许穗哭笑不得,“姐,她们离上学还要几年呢,到时候都不记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
许棉悄声说道:“你今天听她们说参谋长他媳妇了没有,富农出身的,她都不肯她小孩跟大院里的孩子一起玩的,嫌脏,不讲礼貌,她小孩才会说话她就教认字了,我上次遇到了,那小孩看着的确跟其他小孩不一样。”
“虽然我看不惯她作风,但教小孩这事上,好的地方我肯定要学的。”
她看着门外,“虽说现在不让考大学了,但你看看哪里招工不要学历的,学习总是没错的。”
许棉是因为饥荒才被迫放弃学习的,后面学校里学生也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打倒水,老师也不能管,她是最见不得这种行为的。
之前就多次告诫弟弟妹妹,不管同学怎样,自己要把课本里的东西都学会了,不能白在学校待一天。
也是因此,许穗和许卫国的成绩都不错。
徐兵从外面回来,手里竟也提着一袋桃酥,“我才从部队出来,一路上都有人跟我说穗穗当上老师的事了,我就去买了点桃酥,也是庆祝一下,。”
许棉噗嗤笑出声来,“你怎么也买桃酥了!”
许穗也是忍俊不禁。
只有团团圆圆立马冲过去抱住徐兵大腿,眼里亮晶晶的。
徐兵也看到许穗怀里的桃酥了,挠挠头,“这不也就那几样东西嘛。”
许穗好奇道:“姐夫,你那苹果哪买的呀?”
徐兵手上除了桃酥外,还有一网兜苹果。
水果也是要一早去才能买到的,她跟许棉去的时候,也没看到有苹果卖。
徐兵挑了挑眉,递给她,“这苹果可不是我买的,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苹果个头不大,颜色偏黄,但这种苹果,吃起来是脆甜的。
“昨晚才见过面呢,今天就巴巴送东西来了。”许棉神采飞扬,“这可是上心得紧。”
许穗可不会害羞,直接把苹果拿出来,“团团圆圆,你们明天跟着我学拼音,认识五个拼音我就给你们一个苹果。”
团团应得很响亮,“好。”
圆圆小声说道:“我现在就想学拼音。”
许穗笑了笑,去洗了几个苹果,“咱们今天先吃,明天学的是tຊ额外的。”
昨晚陆承淮拿过来的是一罐蜂蜜和两袋牛肉干,牛肉干像是自己家里做的,是很扎实的礼品了。
许穗让许棉把蜂蜜放厨房,大家一起喝,牛肉干拆了一袋尝了下,味道还是不错的,不过这个适合当零嘴吃。
她觉得自己也该回送个礼物才行。
只不过小岛上能买的又适合送人的东西不多,送衣服也还不是时候。
许穗想了想,决定做道菜让徐兵带过去。
第二天一早,许穗就去买肉了。
她身上还是有些钱的,原本张云秀就给了她一些在这边零用钱和回家的车费,现在在这边找到工作了,钱也可以用了。
许穗来的早,卖肉的柜台也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这年代的人更稀罕那油水足的肥肉,轮到她时,只有猪板油是卖光了。
许穗要了两斤五花肉,花了一块多钱加肉票。
她要的多,自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许穗很淡定,她不单是给陆承淮还礼,也想做给姐姐吃一回,一举两得。
买完肉后,她又去旁边的柜台买了一点香料。
经过卖水果的柜台时,她看了一眼,今天供应的依然是苹果,便没有买。
上辈子在福利院时,她长大后也没少在福利院的厨房帮工,复杂一点的菜色她不会,甚至小炒做的也不是很好,但她有学硬菜,就是只要火候看好了就能做的好吃的菜。
红烧肉就是这样的菜。
许穗回到家时,许棉也才刚刚起来。
许棉是知道她打算回礼的,问道:“穗穗,需要我给你帮忙吗?”
“不用。”许穗摇摇头,又问道:“对了,姐,家里有没有砂锅啊?”
“有一个。”许棉去柜子里翻出来,“这还是你姐夫朋友的,后面他调到别的地方去了,砂锅就给我了。”
许棉把五花肉切块,放了米酒焯水,她不可能奢侈地用糖去炒糖色,用米酒焯过水的肉,煎的时候就容易出颜色,她还放了一点腐乳汁。
把煎出的油倒掉,再转到砂锅里,把香料放进去,再加开水,小火炖个一个半小时再放盐收汁就差不多了。
许穗打了个哈欠,拿着一张报纸坐在灶台边上,等时间差不多了,便添一把柴,一边收汁一边翻拌。
等汤汁收的差不多了,加了腐乳汁的红烧肉色泽逐渐变得红亮,香味也把许棉吸引过来了。
“这红烧肉做的可真好。”许棉赞叹道:“看着跟国营饭店大厨做的红烧肉一模一样。”
她也就刚跟徐兵结婚时吃过一回,一直对这道菜念念不忘。
第 38章 红烧肉
“穗穗,你这红烧肉是从哪学的呀?怎么做的这么好。”许棉好奇问道。
许穗把红烧肉一块一块地夹进铝盒里,“我同学的父亲就是咱们县国营饭店的大厨,她有天就带了红烧肉来,我以前没见过这道菜,看着就觉得好吃,就问了她是怎么做的。”
许棉:“闻着就香,你这做菜的手艺也太好了。”
“不是手艺好。”许穗笑道:“我也就占了舍得放肉和柴火的便宜。”
这年代除了国营饭店,各家各户的饭菜都差不多,像许家,基本上猪油滑一下锅底就算沾荤腥了,放点猪油渣就是一道肉菜。
少油少调料,大部分都是水煮,比现代的减脂餐还要健康,能好吃到哪里去。
她把红烧肉分成三份,两份分别装到铝盒中,一份用碗盛起来。
等晨训过的徐兵回来后,她把两个铝盒都给他,“姐夫,这我做的红烧肉,你中午在食堂热一热吃,另一份麻烦帮我给陆团长。”
徐兵中午除了特殊情况都是在部队食堂吃饭的,伙食费是按四毛六的标准,直接从工资里扣,偶尔也会打菜回来吃。
他打开饭盒一看,惊讶道:“这手艺,做的不错啊,看来我也是有口福了。”
“就是这玩意热了就吃不了独食了,那群小屁股,鼻子灵的很。”
徐兵拿着饭盒去部队了。
许穗和许棉她们还没吃早饭。
许棉蒸了几个馒头,早上就用红烧肉配着馒头吃一顿。
人类对糖和脂肪的渴望是刻在基因里的。
做好的红烧肉色泽红亮,入口即化,再加上粘稠的汤汁,那种五花肉本身的脂肪香味和肥瘦相宜的软糯口感,团团特别爱吃。
就连吃饭一向比较磨叽的圆圆也一直吃的没说过话。
至于大早上吃肉对身体好不好的事,是肚子里油水足的人才会考虑的事,有的地方甚至一天就吃两顿。
军营。
徐兵找到了正在校场安排事务的陆承淮。
“陆团长,早上好啊。”徐兵先打了个招呼,“这是我妹子托我带的。”
陆承淮看到他手中的铝饭盒,微微一愣,拿过来后没有打开,道了一声谢。
徐兵摆摆手,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去了。
他这个营长,现在倒成了两人传递东西的邮递员了。
陆承淮的身旁正是团参谋长石洪,三十五岁,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抬头纹。
他打趣道:“前边听他们说你在跟徐兵的妹子相看,我还不相信,现在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徐兵的妹妹了,看她是什么能耐居然能把你拿下。”
陆承淮已经把盒盖打开,红亮亮的肉块还颤巍巍地晃动了几下,浓郁的肉香传来。
“好小子,原来是喜欢手艺好的啊。”石洪鼻子动了动,“今天中午我就跟着你了啊。”
“这都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厨了,难怪能把你拿下。”
在这岛上,要么吃食堂,要么吃家属做的饭菜,他家婆娘能把菜做熟了就好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味了。
陆承淮把饭盒盖上,毫不掩饰地说道:“可不是她把我拿下,我现在还在考察期呢。”
石洪有些愕然。
陆承淮条件好,长的也好,即使看上去严厉了点,才来岛上几天,就有小护士和一个小学老师找人牵线想跟他相看了,只是杨主任那边通通拒绝了。
就这么个条件优秀的人,见一面还没被看上,徐兵的妹子还真是有点特别。
他笑得爽朗,“看她都给你送红烧肉了,应该不远咯。”
陆承淮敛下眼眸,要是放别的女人身上可能是情投意合,放许穗身上,还真不一定。
他总感觉,那人就是在单纯的还礼。
许穗去给青山大队发了封电报,她在这边工作,那边的粮食关系之类的都要转过来,这些都要在去学校报到之前处理好,寄信的话就太慢了,还有丢失的风险。
可惜她对这个年代了解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乡镇才能通电话。
等青山大队的许长根收到电报,已经是第二天了。
大家伙都知道许家的小女儿去了部队,能发电报过来,肯定就是关于许穗的事。
许长根展开一看。
电报内容不短——初中老师,需转户口,粮油,组织。
许长根看完后喜笑颜开。
穗穗在那边找着了工作,还是老师这样的岗位,他至少也能放下心来。
他也得赶紧去把这些手续办好,给闺女寄过去才行,虽然电报里没写时间,但肯定越早越好。
许三斤笑了起来,“这个月队长收到两份电报,一份报平安,看来这份又是好事啊。”
要知道,大队长平时可不是爱笑的人,不严肃管不住下面的人,现在一看就知道是有喜事,而且还不小。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许长根把手一背,“我家穗穗在那边找着工作了,让我帮她办一下手续,三斤,你去找老马,让他帮我看一下,我去趟公社。”
“好嘞。”许三斤应下,好奇问道:“队长,穗穗是找了啥工作呀?”
“也就是当个初中老师。”
语气虽然平淡,但仍然能看出来许长根的满意。
等许长根走后,就有人说道:“大队里不也有学校能当老师嘛,干嘛非得去那边当啊,闺女离家太远了可不行。”
许三斤转头,“这你就不懂了,咱大队的学校算民办,用工分当工资,每个月也才三块多钱的补贴,但在那边靠近部队,肯定是公办学校,是按国家工资算的。”
他的表姑就在县城当老师,估摸算了下,“一个月怎么说也有三十多吧。”
“这么多!那工人转正也才拿这么多吧?”
其他人有些咋舌,这比在厂里干活还强啊,动动嘴皮子就行,放假也放的多。
“大队长家还真是不得了,儿女都出息了,大儿子留到身边养老,以后也能当个大队干部,这日子过的也是舒心了,早知道当初我也把小孩送去读书了。”
“大队里又不是单他一家送小孩上学的,你看那几个,不也在地里干活,还得是大队长有远见。”
“我看许穗从小就不一般,长的好看又乖巧,以前性子闷了些,但一长大,才毕业没多久,就找了份好工作,比她几个哥哥姐姐还强上一些,以后肯定是有大运道的人。”
“我记得她是立春时候出生的吧,立春出生的女孩子啊幼年平常,长tຊ大运开,晚年荣贵,可不就是……”
“咳!”许三斤轻咳一声。
现在可不能随便说这些,就算大家伙心里都挺信这个,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
刚说话的女人讪讪一笑,很快又把话题引到别处。
隔着不远的地里,知青们自然也听到了这事。
林建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自上次醉酒后,他下乡以来辛辛苦苦维持的名声就废了。
尤其是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吴东方,看他跟看贼一样,好像生怕他会做什么事情似的,一看他过来就立马跑的远远的。
一想到他那副姿态,林建国就觉得反胃。
且不说他不喜欢男人,就算真喜欢,也不可能看上一脸麻子的吴东方。
而且马芳芳,也就是那老会计的闺女,还跟他断了来往,大队里也宣布大队小学招聘只限本地人才能报名。
他算是断了所有路子,不知道还要再干多少年农活。
想到这,林建国就忍不住恨恨地看向害他至此的赵彬和江盼儿两人。
赵彬正郁闷着呢。
他自认为许穗是他的前女友。
有什么能比听到自己前任越过越好,而自己却还在田地里干农活,甚至看不到一点回城的希望更让人郁闷的呢?
尤其是日子还要跟江盼儿那个疯女人一起过。
那真是个疯女人,本来结婚后,他认为江盼儿也不能再举报他了,他打两下出出气,就算江盼儿想告状也没人管。
但谁知道,这疯女人对打起来比他力气还大。
他现在就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得要那个回城名额,好好当大队长女婿,不就有人养了吗?
等许长根帮闺女办完手续回到家,张云秀立马过来问道:“闺女真在那边找着工作了?还是老师?”
她下午在另一块区域,从别人那听到消息时许长根已经走远了。
许长根把上次小儿子买的烟拿出来一根,把电报拿出来,“那边发过来的,还能有假?”
张云秀接过电报立马看了起来。
她是没上过学的,不过嫁给许长根后,就被他带着认识了几个字,不然也当不上妇女主任这岗位。
许红军和许大嫂也凑过来一起看了。
“真的,穗穗出息了!”张云秀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就淡不下来。
许红军和许大嫂也为妹妹感到高兴。
许大嫂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顶,笑道:“要是大宝能像他姑姑一样聪明就好了,也算是沾到光了。”
初中老师呢,她没上过几年学,对有学问的人都挺佩服,能当上初中老师,小姑子肯定很厉害。
就连许大山,也拿了根香烟点燃。
从他几个孙子孙女开始,老许家也算是从地里走出去,改换门楣了!
这包烟一共十根,半个月了,现在还剩一半在里头。
张云秀笑着笑着,侧过头悄声抹了把眼角。
哪有父母不希望子女在身边的呢,但青山大队实在是太小了,她和许长根这个当爹的,都不想因为自己把子女禁锢在身边,还不如让她们去远点,有个好点的生活。
留在大队,连县城都很难走出去。
海岛。
许穗拿着水桶打算去井里挑水,她身上的皮肤已经被灵泉滋养得十分细嫩,每次挑水时肩膀都会磨出一道红印。
但她经过几次挑水,逐渐也掌握了点技巧,至少比一开始要轻松一些。
不过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的女人。
孙细梅上下打量了几眼,不屑地冷哼道:“当老师,还不知道是靠什么当上的呢!”
她是看准了周围没人,才敢这么说的,就算许穗闹起来,她不承认就是。
而且这种小姑娘面皮都薄,她随随便便说两句,说不定就回家哭了。
却见许穗忽的皱眉,手在脸前扇了扇,“你嘴好臭。”
她捂着嘴从自己身旁经过,孙细梅不禁把抬起手,朝手心哈了一口气。
等她反应过来,也不可能追过去骂了。
许穗不认识那女人,说明她跟自家姐姐关系不好。
她也懒得耗费精力在这种人身上,遇到这种事,最好就是不解释,只攻击。
只说你,不说我。
自证完全是陷阱。
她走到水井边上,把水桶倒过来扔进井里,正要顺着绳子拉上来,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就从旁边攥上了井绳。
“我来吧。”陆承淮左手提着一个布袋,右手扯着绳子,单手就把一桶水提上来了。
很快,另一个水桶也被他放下去,直到两桶水都打满,他要挑起来,许穗说道:“你那袋子,我帮你拿吧。”
陆承淮手顿了顿,唇角轻勾,将布袋递给了她。
其实他单肩就能挑水,再提一个袋子也不费力,但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两口子一起归家一样。
许穗拢了拢耳侧被风吹起来的头发,面对正处于观察期的可交往对象,她也不会拿出那种浮于表面的客套。
“上次听杨主任说你要出任务了,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出发。”陆承淮看着旁边的女孩。
微风拂过,她脸颊两侧有少许发丝随风曳动,飘逸的裙摆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白的晃眼。
岛上就没有比她肤色更白的人,就算是皮肤白的,上岛几天也会逐渐晒黑。
陆承淮空闲的右手指尖摩挲了几下,“这次出去,顺利的话大概二十天左右回来。”
他沉声,“你会等我吗?”
许穗轻笑,“今天天气很好。”
天边的晚霞闪耀着炽热的光芒,仿佛层层碎金,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她说:“二十天后,我应该去学校报到了,希望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