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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月割破了云层。
  淡蓝tຊ的月光泼了满地。
  落了一半的罗绡帐里,虞念秋半醒半梦地起身。
  轻纱般的月色铺在背上,一对蝴蝶骨似要在夜里振翅飞出的蝶。
  虞念秋恍惚听见身边有人唤她:
  “秋娘,秋娘看看我。”
  “秋娘可喜欢我?”
  男子低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面容隐在夜色里,只露出锋利的下颌线。
  男子修长的食指拿着金梳篦,将她的头发从发根梳至发尾。
  “我——”
  虞念秋第一个字才刚出口,后面的话便被覆上的薄唇尽数吞下……
  裴怀瑾从梦中醒来时,背上出了一身汗。
  晨光熹微,照得他眉峰处的汗水透亮,平日清冷的凤眸里,此刻添了化不开的欲念。
  裴怀瑾颇有些无奈地扶额。
  许是因为见到了虞念秋,太渴望靠近,他近来的梦更加大胆痴迷。
  他昨日见虞念秋喜欢他送的金色梳篦,心中自然熨帖。
  可、可他没想到,自己在梦中会让虞念秋……
  太放纵了。
  裴怀瑾摇头。
  天色还早,他起身去院中练剑。
  虽欲成为文官,但每日强健体魄已成习惯。
  因决定在会稽长待,裴怀瑾在虞家同坊内租了个清净的小院。
  读书练剑都方便不少。
  一套剑法练下来,心境已然平复许多。
  “三郎今日起得真早。”飞白不知何时冒出来,拿了块干净的巾子递给裴怀瑾擦汗。
  “今日要去拜访钱大儒,我前日让你整理的书,可都备好了?”裴怀瑾擦了汗,往书房走去。
  飞白狡黠地眨眨眼:
  “三郎要带的书,奴都理好了,而且——”
  飞白语调一转,神秘一笑,
  “奴见三郎近来劳累,还特意给三郎备了心意。”
  裴怀瑾脚步微顿,眉心跳了一下。
  飞白六岁开始跟着他。
  七岁时给他送了只鸟,鸟屎滴在他衣袖上。
  九岁时给他送了野兔,兔子挣脱撞翻了他的砚台。
  十一岁给他送了坛酒,不小心打碎在书房门口,满屋的书都浸染酒香
  ……
  飞白每次都被罚写大字,写得痛哭流涕,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至于这一次——
  裴怀瑾推开书房。
  窗明几净,书案上整齐摞着一堆书。
  裴怀瑾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本又一本检查。
  《尚书》、《礼记》、《春秋》……
  翻到最后一本,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偷心秘籍》
  !!!
  “三郎,怎么样?这可是奴精心挑选,苦苦寻觅而来的秘籍。”
  飞白笑眯了眼。
  三郎一见虞娘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心思,他再笨也看出来了。
  这时候,看着多年的主仆情谊,他必须帮一把。
  “三郎可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裴怀瑾手上攥着《偷心秘籍》,神色难辨。他看着飞白那张开心到欠揍的脸,缓缓道:
  “邪门歪道,毁人心智,此书我会销毁。
  今日起,你抄写礼记五遍,十日为期,不得偷懒。”
  裴怀瑾说的义正言辞,素白的衣衫衬得身形风骨卓然。
  “三郎!三郎奴错了!”
  “三郎,奴再也不敢了。”
  “三郎……你好狠的心……”
  飞白哀嚎地被赶出了书房。
  裴怀瑾独坐书房内,拉开书架侧边的暗格,将《偷心秘籍》小心放好。
  ……
  虞家。
  虞念秋今日有些心神不定。
  晨间起床后,盼儿给她梳头。
  盼儿拢起一把浓密的长发:
  “娘子,今日梳个高山髻,配上昨日裴三郎赠的金梳篦,定然好看。”
  “不必!”虞念秋的反应有些过激。
  晨光入户,梳篦上的花鸟牡丹纹光华流转。
  可虞念秋的目光甚至不敢落在梳篦上,仿佛看一眼就会被灼了眼睛。
  盼儿:“娘子不喜欢?”
  虞念秋一时难以回答,只敷衍道:“太过招摇,平日就不戴了。”
  她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昨夜梦中孟浪的场景。
  梦里,她与那男子,那般贪欢,那般……不知羞耻。
  最近似乎总梦到一个男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这次醒来,只记得男子微微上翘的眼角,以及旁边一颗含了无尽春意的红痣。
  红痣。
  虞念秋只觉得惊骇。
  莫非是因为昨日子瑕阿兄赠她金梳篦,她就在梦中亵渎了人家。
  虞念秋臊得脸红。
  吃朝食的时候,门童拿着封信来禀报。
  “娘子,有人送信来,是从长安寄来的。”
  盼儿接过信,交给虞念秋。
  虞念秋拆开信,方才脸上的羞意褪去,神色古怪。
  “光祖阿兄寄来的信。”
  盼儿闻言,嘴巴惊得张成拳头那么大:
  “季二郎?娘子以前给他寄信,他可是一封都未回过。”
  虞念秋也觉得奇怪。
  因为幼时得知自己和季庭礼有婚约,所以她潜意识里,将季庭礼当做未来的家人。
  以前在长安时,季庭礼去外地拜师习武,虞念秋曾写信问候。
  回到会稽之后,刚开始,虞念秋也给季庭礼写过几封信。
  但季庭礼一次都没有回过。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季家那边也无消息,虞念秋就再没写信了。
  虞念秋知道,她与季庭礼不过是一个婚约连接起来的两个人。
  季庭礼既然对她无意,她也不想再纠缠。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信上,字字句句都在强调:
  季虞两家婚约尚在,之前不过是误会。
  季庭礼还说,年后就会亲自来会稽见她。
  盼儿:“娘子,这如何是好?”
  虞念秋眼都不眨地把信重新折好,仿若没读过此信一般:
  “把我虞家当猴耍呢?不理他们。”
  她再也不是当年的稚童了。
  季庭礼若真对她有这般执念,收到她的信,怎会一封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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