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忍不住出声打断了。
“她那时候太小了,时常念错。虽只是九十九遍,却要从三更天念到天黑透。”
“日日跪到最后,都是被奶娘抱着回的院子。”
因为跪得太久,我在回院子的时候,已经疼到站不起身子了。
膝盖更是肿到褪不下身上的棉裤。
祖母动了怒气,因此敲打她说,早晚会因为自己的狠心悔不当初。
她冷笑着顶嘴:“我只后悔,为了全您老人家的心思,生下替代品,往我纪瑶薇心窝里捅了刀子。”
那时候我还那般小,捧着药碗站在祖母廊下,听到了自己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替代品。
哪怕我腿上的溃烂已经足够疼了,也比不上胸口沉闷的钝痛。
祖母心疼地红了眼眶,我怕她伤心,龇着缺了的门牙,用力地笑。
她却哭得更凶了,为了个不值得的替代品。
“所以……”
母亲突然出声,将我思绪拉回。
她攥紧掌心,强装了几分镇定。
“所以,阿锦的膝盖,当真是跪坏的?”
“不是因为翻墙玩耍摔的,而是……是因为我?”
管事目光淡淡,落在母亲脸上意味深长。
“二小姐最是乖巧懂事,老夫人规矩也严,攀高爬低的事,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那般年纪的她,日日夜夜求的都是大小姐平安顺遂。”
“奶娘央她也为自己求个圆满,她却说,阿姐圆满了母亲便圆满了,母亲圆满了,多余的阿锦便也圆满了。”
胡管事撒了谎,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在我的大惊里,胡管事勾了勾嘴角,冲母亲认真问道。
“夫人啊,二小姐,当真是多余的吗?”
母亲身子因那句质问,莫名一颤。
却毫不犹豫回了一句。
“顶替了纪瑶薇的位置,她就是多余的。”
没了礼佛的心情,她拂袖而去。
胡管事捏着我送他的那串菩提,眼圈泛红。
“小姐才不是多余的。”
“小姐是府上最好的小姐。”
“欺负我小姐的狼心狗肺们,你们都该死!”
“小姐啊,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都错了。”
我心下一惊,来不及看清满眼恨意的胡管事往府外递出去了什么,便被母亲带到了父亲书房外。
我飘进书房,看到房中的贵客是文墨店的掌柜。
父亲拱手相邀,兄长态度恭敬。
“念生先生,可愿一见?”
宋掌柜面色一怔。
“沈大人与公子,怎会不知念生先生?”
父亲兄长皆是一惊。
“沈公子当年要与宁王相交,宁王避而不见,便是念生先生拿了一幅笔墨送去宁王师父府中,公子才得了引荐,能与宁王在画廊里偶遇的。”
“那幅画,还是我亲自送出去的。”
父亲兄长是有惊又喜。
“这么说,念生先生是知道我儿见循的?甚至愿为我儿前程指路,定是万分看重才是。”
兄长更是激动不已。
“如此,我更要当面感激念生先生才是。”
“掌柜莫要推辞,定为我们引荐一二。”
宋老板神色奇怪。
“何须在下引荐。”
“那念生先生,就在贵府。”
“乃令千金,苏锦雪。”
父亲与兄长,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