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那具尸首之时,温棠一眼便瞧出是姑姑的衣裙和身姿。
当真是赵婕妤所做?
温棠冲至中宫,乞求皇后能替姑姑主持公道,却被皇后宫门口的嬷嬷打得差点没命。
在她们口中,这样一条贱命只会扰了临过年时的福分,无人愿意理会,竟连监察司也无人愿意接受。
可笑吗?
固然可笑,在这些高门贵女眼中,人命当如草芥。
可温棠不愿,如今出了这皇宫,那她一定要凭自己为这些枉死之人讨个公道,让那些幕后真凶通通现身,皆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如今,她算是找到机会去替姑姑鸣冤了。
温棠即使如是想着,都觉身心愉快,几天后便能帮姑姑找寻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到时候也算是了了姑姑一桩心愿。
夜里,轰隆隆地雷声震耳欲聋,天空裂开一道道缝隙,一条条银蛇在黑雾中乱窜,暴雨没来由地袭来,像决堤的天河般汹涌,风里夹杂着雨滴,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户。
雷声、雨声、风声,还有树枝断折的声音,彻底搅乱了一院安宁。
狂风暴雨连绵,横贯中天,气势汹汹地泻向那西北大地。
三日后,霜凝将温棠定制的便服拿回,温棠迫不及待地换上。须臾间,一个俊朗的公子模样从屏风后转出,一身青白玉窄袖袍衫,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月牙白祥云纹的腰封,衣摆如流云,长发用白玉簪绾在脑后,仙气袅袅,比平日穿女装更显灵动,尤其那双清浅的眼睛,敛在乌黑的长睫下,像浸在雪中的曜石般,凛冽清冷,只一眨眼便漾出潋滟波光。
霜凝看呆了眼,张了张嘴,却暗自气恼平日里教习之时未曾好好学习,竟一时吐不出好词来赞美,呆若木鸡道,“好飒!”
温棠面上毫无骄傲之色,宠溺地摸了摸霜凝的青丝,道一句,“辛苦了。”
从她手中拿过油纸伞便往门外迈去。
霜降从外间进来,规劝温棠,“王妃,今日雨势还是很大,不便出行啊。”
温棠朝外头瞧了一眼,确实如此,只是她今日一定要出门,即使老天爷并不作美。
主意打定了,便没有退缩的意思。
温棠撑开伞,踏着轻盈的步伐,袅袅婷婷地朝着王府外走去。
雨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很快便将温棠的裙摆打湿,但温棠并不顾忌,直冲冲地朝着那道门阙走去。
那道门,今日终于是要跨了出去。
门口的小厮见到温棠,纷纷行礼,待她出了王府后,一人往府内跑去禀报。
温棠行至长安城内,街道人影稀疏,连日的暴雨似是将这繁华的长安城给冲刷个干净。
温棠这两日研究长安城内的地图,将整个城内的布局已摸索透彻,循着脑子里的记忆朝着万花楼走去。
一路上经过许多酒楼,竟人声鼎沸,原以为无人愿意出门,但如此一看,京城的繁华到哪里都不会停滞。
积水过多,温棠叫了一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温棠从马车上下来之时,马夫眼神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悠悠道,“公子当真是风雨无阻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马夫已经驾车离去,只余溅起的一片水花。
温棠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将她当做来这青楼的客人了。
不过……
今日,她所扮演的确是这样的身份。
在门口站着的姑娘们,瞧见有客人进来,纷纷挥动着轻纱,扭着纤细的腰肢,朝着温棠缓步过来,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在空中炸开了花,“公子,瞧着面生啊,头回来我们这万花楼?”
说话的女孩穿着绯红色纱裙,曼妙婀娜的身材在薄纱内若隐若现,饶是温棠是个女的,都有些看呆了眼。
一时的反应竟也是如霜凝一般,吐露出两个字,“好美!”
那女子见温棠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便自荐拉着温棠往雅座走去。
“公子,奴叫黄鹂,您长得可真是俊秀,在我们这万花楼罕少能见到像公子这般隽秀的男子。”那tຊ女子声情并茂地介绍自己,整个人都快贴到温棠身上,惹得温棠浑身不自在。
温棠轻轻推开黄鹂,两人保持些距离,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粗着嗓子道,“黄鹂姑娘,我们去楼上包房聊聊,如何?”
女子瞧见温棠出手阔绰,掩着帕子的嘴角按耐不住,笑靥如花,站直搂着温棠往楼上包间推搡上去。
温棠虽身高较为修长,但体态瘦弱,根本拗不过黄鹂的热情。
片刻,便被推进了二楼的包厢内。
黄鹂太过热情,进屋后便倒了两杯酒,一口一声郎君叫着,欲与她同饮交杯酒。
温棠酒量极差,沾不了半分,拒绝了黄鹂,佯怒道,“姑娘本分一些,本公子不喜太热情的,我听闻你们这里有个俏姑娘,可否带出来引荐引荐。”
“哦?俏姑娘,我们这里每个姑娘都很俊俏,不知郎君要找哪一位呢?”黄鹂不紧不慢地同她说着,手指缠绕着手中的红色锦帕。
“名唤姜俏!”温棠又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闻言,黄鹂手指一顿,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悄然爬上一丝怒容,沉声道,“不知公子从何打听到我们这里的,在万花楼奴从未听过此名,公子还是另寻别处吧。”
温棠又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拍在案几上,粗噶着嗓音问询,“现在可否告知于我?”
黄鹂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在看到厚厚的银票时咽了下去。
“公子稍等,奴去请连翘姑娘。”黄鹂扭着腰臀逃也似的离开,走之前不忘抓起那把银票,却被温棠一把拽住了手腕。
“人带到了再给你。”温棠眸中愠色渐浓,声音里已透出隐隐的不悦。
黄鹂见温棠不好糊弄,只得出去寻人。
温棠颦眉微皱,端起桌上的一盏热茶一饮而尽,这才消了风雨将才带来的寒意,又或是消了内心的惧意。
果然,不论哪个时代,钱财都是硬通货。
门外缓缓的敲门声将温棠的思绪拉回,只见黄鹂拉着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款款而来。
“公子,这便是连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