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珍娘挽着扶星回的手,“哥哥你回来啦,茶会早歇了,我留扶大姑娘和二姑娘说话,所以晚了些,你们先进屋吧,我送她们出去。”扶星回的马车就在门口,只是她正欲上车,便听到朱珍娘在背后说道:“哥哥,你们怎么又出来了?”“我且问你,我府上长圩庄子的事可与你有关?”面对气势汹汹的许映南,朱承毅拉了几次没拉住,然后有些歉意地看着扶星回。扶星回看着许映南,神情淡淡,“武安侯喝醉了说胡话不成?贵府发生了什么事,竟要赖到我身上?”
在座的大多都是家里精心培养的贵女,是奔着日后做掌家大妇去的,处理内宅的事务多少有些手段和见地,一时间说得停不下来,整个暖房吵渣渣的。
御史中丞家的嫡女施璐道:“扶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及笄了,可得抓紧,女儿家的花期左右不过这么两三年。”
扶莹坐在一群姑娘中间,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心里又羞又气,满脸求助地看着扶星回,指着长姐出声阻止大家再说下去。
刘乔灵也附和道:“扶大姑娘,你就这么退了亲,往后可如何是好?还有扶二姑娘至今没人上门提亲吧?可别被耽误了。”
同平章事家王家的小女儿王殷殷说道:“呵,刘乔灵,我没记错的话啊,你十六了吧?你比她俩都大,你都没定亲呢,还有心思管人家!”
扑哧,王殷殷话音刚落,大家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扶莹看着王殷殷替自己说话,一时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王殷殷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若不是母亲说要给三哥求娶扶二,她才懒得出声呢!
唤作刘乔灵的姑娘面色涨得通红,碍于王殷殷门第高,其父亲又是自己父亲的顶头上司,她不敢呛声,只诺诺地道:“我也是出于关心......”
王殷殷小声嘀咕道:“多管闲事!”
扶星回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刘姑娘,你戴的头面是重华银楼的新款吧?”
刘乔灵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饰,面带得意,“是呢,这头面可是我娘给我置办的,一百多两银子呢,我今日是头一回戴,怎么,扶大姑娘也想要?只是这一款是独款,怕是买不到了,你可以去看看别的款。”
朱珍娘扑哧笑道:“你竟然不知道吗,这重华银楼可是星回妹妹的铺子!”
刘乔灵面色几变,想到自己磨了好久才让母亲答应给自己买这一副头面,谁想到那铺子竟是扶星回的。
扶星回转头看着施璐,“施姑娘,若我没看错,你身上穿的百蝶穿花曳地裙,是庄娘子的得意之作吧?”
施璐应道:“确实,难不成,这庄娘子也是扶大姑娘的人?据我所知,庄娘子可是良民,没有卖身呢。”
朱珍娘看着扶星回,耸了耸肩,表示这个她帮不上忙了。
“施大人向来奉行节俭,据说一年到头都只得两套官服轮换着穿,寒冬腊月也不舍得添衣,连官家都赞他廉洁奉公,施大人可知道这百蝶穿花曳地裙价钱几何?”
扶星回见施璐脸色变得惨白,又接着道:“还有,庄娘子确实是我的人,她的良民证还是我给她办下来的,集缨阁也是我名下的铺子。”
扶星回说完,便抬眼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各位姊妹喜欢逛的重华银楼、集缨阁、万宝店、宝怡楼,常去的宴欢楼、醇意茶楼、阜丰点心铺,还有出游常去的万秀园、乐怡园、花时院,都是我的。”
“再说姊妹们如今吃的蟹黄饆饠,用的乃是东海送来的鲜活赤母蟹,取其膏,配以数种秘制材料调味,花费数十两银子,才制成这么一口鲜香非常的吃食,姊妹们可喜欢?”
将暖房内大家震惊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理会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扶星回又道:“师姑娘和刘姑娘关心我有没有人来提亲,倒是大可不必,像我这样手中产业无数的富丫头,不管如何,都能过得很好的。”
朱珍娘笑得不行,“知道了知道了,富丫头,来喝茶,方山露芽不知合不合你这富丫头的口味?”
刘乔灵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又说道:“哪有人成天将自己的产业挂嘴上的?士农工商,何况咱们还待字闺中,沾染这么些铜臭市侩,体面何在?”
扶星回挑了挑眉,“我历来只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倒不知手头宽裕还能不体面了,今日在座各位都是家中受宠的姑娘,想必都跟着家中长辈学过管家的,刘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从未学过掌家理事?不知道若是少了银钱,可使唤得动家中的成群仆役?”
“便是今日这暖房,窗牖上的白纱,地上的毛毯和地龙,细白瓷茶具,方山露芽,八色点心,香汤熏香,甚至园子里盎然的梅花绿植罗汉松,哪个不是烧钱的玩意儿?各位穿金戴玉,在这寒冬腊月里,体体面面地和姊妹们办茶宴,开诗会,倒是嫌弃这给大家带来体面的银钱不体面了。”
刘乔灵叫扶星回说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扯着手中的帕子,“伶牙俐齿的,我,我说不过你。”
朱珍娘作为此次茶会的主家,少不得要缓和气氛,她伸出手点了点扶星回的额头,笑道:“好了,咱们的富丫头底气足,倒是饶了我们这些伸手要银子花的吧。”
话虽是对扶星回说的,可其中的亲昵无间却是有目共睹,于是大家也都客随主便,恭维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朱珍娘命人上了击鼓传花和投壶的工具,“咱们先玩投壶吧。”
“星回妹妹投壶可是一绝,等会儿可要让让姐妹们。”朱珍娘看着扶星回道。
投壶在世家贵女的宴会上很受欢迎,这几年但凡宴饮上有雅歌投壶这一环节,胜出的都是扶星回。
也不知她如何练的,那箭矢在她手上似乎就是比较听话,指哪进哪,箭无虚发,甚至背坐反投,甚至隔着屏风盲投,也很擅长。
不知谁说了一句,“扶大姑娘若参加,还能有我们什么事啊。”
扶星回倒是有些腻歪,于是道:“我主礼,你们玩,如此可好?”
“那我今日便做一回乐工,给大家奏乐。”
二三十个贵女这才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
——
扶星回从忠勇伯府出来,恰好碰上朱承毅与许映南还有几个友人往里走。
朱承毅见了扶星回,眼睛都亮了,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就上前说道:“妹妹,扶大姑娘,扶二姑娘,你们这么快就散了?”
扶星回点点头没有说话,只行了个礼,便拉着扶莹站在一旁,让他们先进去。
朱珍娘挽着扶星回的手,“哥哥你回来啦,茶会早歇了,我留扶大姑娘和二姑娘说话,所以晚了些,你们先进屋吧,我送她们出去。”
扶星回的马车就在门口,只是她正欲上车,便听到朱珍娘在背后说道:“哥哥,你们怎么又出来了?”
“我且问你,我府上长圩庄子的事可与你有关?”
面对气势汹汹的许映南,朱承毅拉了几次没拉住,然后有些歉意地看着扶星回。
扶星回看着许映南,神情淡淡,“武安侯喝醉了说胡话不成?贵府发生了什么事,竟要赖到我身上?”
“你还装,本侯不信你不知。”
“哦,你说的是恶奴打死佃农的事?刚茶宴上京兆尹家的千金提了一嘴,说武安侯打算包庇杀人犯呢。”
“我娘说,以往庄子也有人闹事,她让你帮忙处理过几回,后来就安生了,如今,你前脚刚退了亲,后脚庄子上一个叫徐四的就请辞,接着便发生了奴才伤人的事,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推波助澜?”
“武安侯慎言,”扶星回浑身气势眼见地变得凌厉,“麻烦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想不明白便去查,什么都听你娘说,什么都靠猜,只会害了你!”
“你敢说徐四不是你的人,你没让他煽风点火?”
“徐四是我的人又如何?以往我看在令堂的面上,出钱出力,好心替你们周全一二,如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撤回自己的人,有何不可?那恶奴叫徐四压着哄着,安分了些时日,若非如此,这几年你们都别想安生。”
“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人撤走吧?还有,我府上的铺子,全都断了货源,乱了套,想必也是你在背后捣鬼?扶大姑娘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的阴毒狠辣。”
“武安侯血口喷人的功夫真叫人大开眼界,贵府既然离不得我的人我的货,不若我继续做冤大头,不求名不求利,协助许夫人内外事宜?届时你不会又诬赖我多管闲事图谋不轨吧?”
“你,”许映南用力一甩袖,“强词夺理!”
“比不得武安侯强盗行径,”扶星回嗤笑一声,又扫了眼跟在许映南和朱承毅身旁的几个公子哥,“本姑娘做事光明磊落,便是告到御前,也是本姑娘占理!本姑娘一不与你们计较这些年给武安侯府行的方便与好处,二不曾有过半句出言不逊,你若还要点脸面,今日断不会拦下本姑娘的马车,叫你的好友见到你如此浅薄无知又粗鄙的样子!”
“这才是开始呢,武安侯便如此失了分寸,接下来可如何是好?”低声对许映南说完,扶星回便微微垂眸行了个礼,然后对朱珍娘道,“朱姐姐,我这便回了。”
朱珍娘回了一礼,“扶妹妹慢走。”
见扶星回的马车走远后,朱珍娘才冷哼一声,“武安侯不愧是大邺战神,拿着战场上杀敌的狠劲对准了一个无辜的闺阁姑娘,要我说,扶大姑娘被你攀咬了这么一口,实属冤枉与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