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补丁,有些苦相的妇人走出来,看着程川几人,不明所以。望生跟她解释几句,名叫素娘的妇人明了,抱起蓁蓁进屋喂奶。望生家院子虽大,但屋子不多,村子收缩封闭之后,外围人家的宅院废弃,望生家里便又挤了七十高龄的大母和妻弟一家。正屋两间卧房挤得满满当当,那偏房是堆放杂物的,勉强收拾出来,也是逼仄狭小,味道难闻。一行人谁都嫌弃,但眼下就这条件,只能忍了。当日直到傍晚家家户户做夕食的时间,老闾长也没送米粮来,望生一家只得用程川给的粮食,做了一锅杂粮粥、拌野菜。因有客人来,野菜里滴了两滴荤油。
第二日一早程禾随岁安的大部队出发,离开那条河,又走了大半天,午后才到达岁安口中的“野雁滩”。
这地方主打一个乱礁激浪,荒滩野林。
树林和滩涂的分界线之间有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区,乍一看像是一个难民聚集点,细一看才发现是作坊。
这个作坊虽然比渔村里要破得多,但是规模很大,不输青盐城的官营大作坊。
作坊里的人和货物也多,程禾简单看了一圈,见修建引水沟渠、蓄水池、结晶池等设备的工具和材料一应俱全,连做石灰浆的石灰石都堆了不少。
在这里岁安并不直接负责工程,他只是巡视。
程禾则要和作坊的主副手和工头们碰面,商量盐田设计。
这些人都很专业而且高效,早在岁安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了完整方案,程禾没有实践经验,只是偶尔提个意见,查漏补缺。
一下午下来,因她态度认真,对所有人都很尊重,且提出的几点意见角度刁钻,成功启发了几个工头,所以获得了那群糙汉的认可。
新作坊很快动工,程禾在茅屋里打坐修行。
心思不定,修行效果很差,她满心里都是对程川一行人的担忧。
希望他们没事,平安上山,平安归来。
程川一行人亦是在今日到达的绣山山脚。
午时未过,烈日炎炎,此世的马车还没有顶棚,车上婴孩小脸通红,虚弱地闭着眼睛。
自从知道孩子真实身世之后,子汀的态度便开始转变。怜惜、靠近、照顾、喜爱,如今这行人里,子汀是对孩子最宠的,她还给孩子起了名字:蓁蓁。
此行出门,子汀为了能让蓁蓁吃上新鲜的奶,专门牵了一头有奶水的母羊随行。结果昨晚弯弯栓羊没拴紧,叫那羊跑了。
婴孩已经饿了大半日,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子汀带队走得急,晌午便到了柳儿村。
绣山脚下大大小小五个村庄,因为异兽祸害,如今只剩离得最远的柳儿村还有人,其余村的村民死的死,跑的跑,零星老弱,缩在家中,白日都不敢出门。
柳儿村村庄范围也收缩了一大圈,如今村民集中在闾长家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边缘修筑了一整圈以木刺栅栏、陷坑等粗糙工事组成的墙。
通向村庄的小路有些荒废了,村庄入口有巡逻的青壮,远远见到子汀一行人,便喝道:“站住!柳儿村不准外人入内!”
车马皆住,子汀在马上喊道:“我们路过此地,想要借住几日。”她拿出钱袋:“我们不白住,会付酬劳。”
钱袋鼓鼓,彩贝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村口巡逻的少年跑走,好似是去叫人了,半晌回来,领着个干瘦佝偻的老人。
那老人眯起浑浊老眼打量子汀一行人,见他们有车有马,拿刀带剑,便知不是寻常人。老人不知来人底细,不愿他们进村,却又不舍钱财。
柳儿村虽然靠着全村防御,离绣山又有些距离,暂时保住了村人性命,但是田地荒芜,猎户也不敢进山打猎,生计困难。
村里都要饿死人了。
程川观其局势,想到了这点,从身后的六合袋中取出一包咸肉,对墙内老人说道:“我们虽携带武器,但也带着伤者和孩子,此行只是想在附近寻药。我们有五个人,最多住上四、五晚,愿意付给贵村三十个彩贝,加上这包肉。”
肉香浓郁,引得墙里的狗兴奋嚎叫,三十个彩贝又是一笔大钱,老人心动不已。
程川驱马让开,让老人看清楚车上三人。
襁褓婴孩,伤了腿的男子,还有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弯弯。
老人终于吐口,对身边的少年说道:“打开门,放他们进来吧。”
栅栏门被打开,几块沉重的木板搭上陷坑,程川几人进到了村里。
村中破败,拥挤,村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好奇探究又有冰冷的戒备。
自从凶兽开始下山吃人,他们每日都活得精神紧绷,着实没法对陌生人展现热情或者善意。
“村里可有有奶水的妇人?我们的孩子饿了大半天了。”子汀给钱的时候问道。
紧抱着钱和肉,嘴边差点流出口水的老人抬头,想了想,对一个矮壮的汉子道:“望生,你家婆娘刚生完不久吧,正好,这几位客人便由你领回去,你家不是还有间偏屋空着?”
望生被点到名字,神情有些难看,支吾道:“是有,但是屋子小,是放杂物的……”他看一眼老叔公手上的钱和肉:“那招待客人的粮食,村里给吗?”
干瘦老人剜他一眼:“你先把活计做了,自然能得了钱。”周围无数双村民的眼睛看过来,老人到底缓了口气,说道:“粮食我一会儿就差人给你送去,先带客人们去安顿吧,娃还饿着呢。”
干瘦老人带着钱和肉走了。
如今为了抵御凶兽,村中是半集体tຊ生活。老人是现任闾长的父亲,上一任老闾长,他和儿子一起组织村民修建围墙,安排青壮巡逻,也收集和分配物资。
望生有些不情愿地带着程川一行人回家。
程川道:“人吃的粮食和三匹马的草料我们自己负责,你们夫妻就喂饱蓁蓁就行。”
望生闻言,脚步才轻快起来,带着众人来到自己家中。
他家院子不小,但是院墙外挂着几串白色的月菱花,这代表家中不久前刚死了人。
望生进院,帮着拴马停车,喊着自家妇人倒水。
一身补丁,有些苦相的妇人走出来,看着程川几人,不明所以。
望生跟她解释几句,名叫素娘的妇人明了,抱起蓁蓁进屋喂奶。
望生家院子虽大,但屋子不多,村子收缩封闭之后,外围人家的宅院废弃,望生家里便又挤了七十高龄的大母和妻弟一家。
正屋两间卧房挤得满满当当,那偏房是堆放杂物的,勉强收拾出来,也是逼仄狭小,味道难闻。
一行人谁都嫌弃,但眼下就这条件,只能忍了。
当日直到傍晚家家户户做夕食的时间,老闾长也没送米粮来,望生一家只得用程川给的粮食,做了一锅杂粮粥、拌野菜。因有客人来,野菜里滴了两滴荤油。
这是大宴的标准了,饭桌上望生家里老老少少埋头喝粥,喝得是头不抬眼不睁。
程川看着,知道这是村子封闭后才导致的困境,不由问道:“那凶兽什么特征?都是什么时间出来吃人?吃人的频次如何?”
望生一口干完了碗中稀粥,见锅里剩得不多,生生忍住了再盛一碗的冲动,答道:“
都没看清过。柳儿村离得远,凶兽之前都是在前边桃花、雨沟几个村里吃人。后来那边的人跑没了,凶兽才来了柳儿村一回。白天来的,只记得是金色的,跑起来好像没声一样,一口一个人。”
说到一口一个人的时候,汉子眼底划过一抹辈戚,半晌才道:“你们说要找药,是去山上找吗?”
程川点头,望生拍腿道:“那凶兽就在山上,你们好好的要上去送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