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血，王小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完了。没等她问个究竟，警察已经押着李才上了警车。李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眼泪汪汪望着王小花啥也没说，却对张志德说:“兄弟，我这个家就先交给你帮忙照看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重谢。”张志德拍着他肩膀说:“别说丧气话，这是误伤，肯定会回来的。”又转过头对警察说:“警察同志，等一会儿行不行，让我们找几件换洗衣裳带去。”警察点了头，他又搬开正拽着车门不让走的王小花说:“快去给他找换洗衣裳去，不让走是不行的，回头再告诉你咋回事。”
改革开放，干啥都让。小张庄附近新建了一座砖厂，一左一右的青年男女都去砖厂上班了。
脑筋活络的去街里练摊儿，卖衣裳卖鞋的，卖小孩儿玩具的，炸油条送麻花的，总之屯子里没几个闲人了，大家都忙起来了。
张志德买了台四轮拖拉机，给砖厂拉砖送货，天天不着家了。
李才在街里租了个摊位，专门卖自编的土篮子和炕席，也编点小摆设艺术品之类的。上午卖货，下午晚上编筐，编炕席，一天累得脚打后脑勺。毕竟编的慢卖的快，货不足时，就在家紧着忙几天备货，把摊位暂时转租给没固定摊位的小买卖人。
这一天正是赶集的日子，李才在家备货，王小花说“:你在家看着点孩子，我去赶集买点零三码碎的东西，还有一个多月过年了，小来小去的先备出来，省得到时候抓瞎，我也溜达溜达。”
李才说:“你去吧，多带俩钱儿，现在卖的现成衣裳挺好看，你和孩子都买两件儿，别老自己做了，麻麻烦烦的。”
王小花说:“我看看吧，买的不一定有做的合身。我主要想给俩孩子买双鞋，这脚都长牙了，入冬新做的鞋，底儿都淘露了。再给你买双毡袜，卖货一站半天，脚跟底太凉了。”王小花虽然恋着张志德，因为李才一味对她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善良，除了那方面有点抵触，早把李才当成了亲人。这也是她不肯提离婚的原因。
李才边破高粱秸秆儿边说:”行，买鞋买结实点的，那俩玩儿意太淘了，耗子窟窿都能掏两把，啥鞋也架不住那么踹，也说不上随谁。”
王小花听了这话有点心惊，拿眼偷瞄李才，见李才笑眯眯的一脸又爱又无奈的表情，才放下心来。她围上大毛围脖边往外走边说:”看好他们俩啊，别让他们跑远了。”
王小花出得门来，见俩儿子正在井池边玩冰车，那是张志德压水时特意放水给冻的冰，李才又给做了个冰车，怕他们去河边玩冰太危险了。
王小花本想偷偷溜走，不让俩儿子看见，谁知道俩孩子眼尖，一眼看到王小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知道妈妈要去赶集，急忙扔下冰车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了大腿，仰着冻红的小脸说:“我也去。”“我也去。”
王小花说:“我可不带你们，钻进人群就没影儿了，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你们在家好好待着，我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别跟我去，看让拍花的给你们拍走了再也找不到妈了。”
李想小腰一卡说:“哼，敢拍我我就弄死他。”
王小花说:“你没个脚巴丫子大能弄死谁呀，把你能干的。”
李志说“:还有我呢，我帮着哥哥。”
王小花心想:“这咋越来越像张志德了，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的。”嘴里忙着喊李才。
李才知道王小花又被俩儿子绿̶缠住了，乐呵呵出来说:“你们俩别闹了，在家待着，一会儿卖糖葫芦的过来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李想说:“一人买两根。”
李才说:“行，一家两根儿。”俩孩子才放开王小花又玩儿去了。
王小花嗔怪的说:“你就惯吧。”
李才说:“那咋整？”一脸幸福的回屋去了。
王小花来到集市，人群熙熙攘攘挺热闹。她先踅进“冯家成衣铺”，见好几个人在等着取衣服，她在这里给李才做了一套西服，明年有个亲戚孩子要结婚。另外她来这里主要是偷艺。她原先做衣服都是照着原来的旧衣服描样子，现在她已经学会了量体裁衣了。就做西装时有些细节的地方还不太会弄，她想偷偷学一下，将来有机会也开个成衣铺。
她排在后面又偷偷的瞧出了不少门道，让过去好几个人，最后才掏出来做衣服的票据，把衣服取回来了。
由于偷艺耽误了半天工夫，她买完东西回家时已经快晌午了。正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走，远远看见二壮骑着自行车迎面赶来，一边紧着蹬车一边向她招手，她心中纳闷紧走了几步迎上去，二壮到跟前下车掉转车头，边接过王小花的东西挂车把上边说:“小花婶儿，快上车我驼你，你家出事儿了。”
王小花“妈呀”一声就麻爪了，她首先想到了俩孩子，急忙哆哆嗦嗦问:“孩子咋的了？”
二壮边紧着骑车边说:“不是孩子，回家再说吧。”
王小花听说不是孩子就放心了，因为除了两个淘气包儿子能捅漏子，李才是不会惹事生非的。她寻思能出啥事呢？失火了？
二壮骑得飞快，离得又不远，一会儿就到家了。
王小花见自家门口围了好些人，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人们看到她都自动给她让开一条路。她走进去一看就傻眼了。
只见张志德正跟几个警察说着什么，李才戴着手铐在旁边站着。两个孩子拿眼睛一会儿偷偷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偷偷看看那个，看到了王小花都扑过来，脸贴着王小花的大腿不肯松手。
王小花还看见旁边倒着一台自行车，前轮子那里撒了一地糖葫芦，都摔碎了，再前面有一摊鲜红的血，人们都躲那摊血远远的。
一看到血，王小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完了。
没等她问个究竟，警察已经押着李才上了警车。
李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眼泪汪汪望着王小花啥也没说，却对张志德说:“兄弟，我这个家就先交给你帮忙照看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重谢。”
张志德拍着他肩膀说:“别说丧气话，这是误伤，肯定会回来的。”又转过头对警察说:“警察同志，等一会儿行不行，让我们找几件换洗衣裳带去。”警察点了头，他又搬开正拽着车门不让走的王小花说:“快去给他找换洗衣裳去，不让走是不行的，回头再告诉你咋回事。”
王小花跌跌撞撞跑回屋里去，翻箱倒柜找出几套李才的内衣内裤打包，又把新做的一套西服也塞进去，连同给李才买的几盒烟，一双毡袜，也都装一起，哭哭啼啼的递给李才。
李才本想跟她说:“自己过不下去就再找个人吧，毕竟一个女人带俩孩子不容易，要不就直接和德子搭伙，别等我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猴年马月呢。”可他望着王小花梨花带雨的小粉脸，竟不舍得张这个嘴，直到警车呼啸而去他也没对王小花说一句话。
第 48章 煎熬
李才被警察带走了，过后王小花才知道咋回事。
原来那天王小花赶集走后大概一个多小时，就有个二十多岁的愣头小 伙来卖糖葫芦，推个自行车，车上捆着用秸秆扎的炮弹一样的架子，上面插满糖葫芦，山楂个个红润饱满，挂的糖浆黄漾漾诱人。他嗓门也大，吆喝一声传挺远。
李想李志正玩儿得起劲儿，交替着一个坐车一个推车，远远的就听到了卖糖葫芦的声音，急忙扔下冰车往屋里跑，喊爹买糖葫芦。
李才编筐正在收口，侧耳听听卖糖葫芦的还远着呢，就说:“先别着忙，卖糖葫芦的还离挺远呢。我先把这口弄完。”
两个孩子却不容空，跳踏似的追，紧着说:“快点吧快点吧。”追得李才心焦气躁。急忙窝好最后一根条子，站起来按按瘸腿，随两个孩子来到门前，结果都没看到卖糖葫芦的人影，光听到吆喝声，等了半天，才见一人推着糖葫芦车过来，细一看却不是每天常来的那个老头。李才就问:“你和每天都来卖糖葫芦的老头啥关系啊，他今天咋没来呢？”
那人支好自行车，看了李才一眼，说:“我和他没啥关系。”又说“你咋还买他的糖葫芦呐，那家可埋汰了，上完茅房手都不洗就去串糖葫芦，脑袋上的虱子缕缕行行的，一低头都能掉糖浆里。”
李才一听就知道这人不咋地，有意埋汰竞争对手，没再多说话，急忙掏钱，正这工夫，两个孩子等不急，自己去够糖葫芦，因为个子小，糖葫芦架子高，李想一使劲儿往前一扑，把自行车扑倒了，趴在了前轱辘上，李志被压在前轱辘下，糖葫芦摔了一地，沾上很多泥土烂草叶子，眼见不能用了。
卖糖葫芦的气坏了，一手提起一个孩子摔挺远，嘴里骂骂咧咧的，俩孩子哇哇大哭。
李才原本很过意不去，刚想上前帮忙，却见这人推搡孩子，他本来护犊子，就说:”你看你这人，你损失多少我赔钱就完了，咋还怼搡孩子，他才多大，懂个啥？”
那人红头涨脸说:”都多大了，啥不懂，有娘养没娘教的玩儿意。你自个儿惯着行，别人还给你惯着？”
李才说:”你咋还骂人呢？”正这时，俩孩子也不哭了，见爹和人家吵吵起来了，一个上前拿头顶那人，一个拽胳膊就咬一口，那人疼不过，追俩孩子就开打。
李才哪能让他打孩子，上前拉着，那人以为李才来打自己，抬手就一电炮，把李才打个趔趄，这下李才可急眼了，和那人撕扒起来，毕竟瘸腿巴叽，眼看落了下风，李志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递给爹说:“爸，拿这个揍他。”李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接过石头照那人脑袋就一下子，结果石头棱砍在了太阳穴上，那人向前趔趄了两步就扑倒了，脑袋上血流出来一汪子，当时就没气儿了。李才扔了石头一屁股坐地上了，心说:这下完了。
老刘婆听外头吵吵半天了，忙着给小强炒包米花倒不出手来，可下把包米花炒好掏簸箕里，息了火就往外跑，一看李才坐地上，旁边趴个人，头下一摊血，就“妈呀”一声说:”这咋整的？”
李才已缓过劲儿来，站起来说:“大姐，去帮忙叫一下德子。”
老刘婆拉过跟出来的小强，对小强说:“快叫你二叔去。”
二壮这几天感冒没上班，正在家里看篮球赛，他家和李才家隔得远，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正看电视看得起劲儿，见小强进来了，就问:“干啥啊？”小强说:”快点吧二叔，外面打死人了。”二壮跟头把式往外跑，到跟前一看就傻眼了。也没用李才吩咐，回院抓过自行车就去找张志德。
砖厂离着不远，二壮几下子就蹬到了，见张志德正站在四轮车旁一边抽烟一边和装车的工人说笑。就紧蹬几步上前说:“姑父，快点回去吧，李才叔摊事儿了。”
张志德就一愣，马上想到了俩孩子和王小花，二话不说就坐上二壮的自行车往回赶，问二壮二壮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知道打死人了。
等到了跟前张志德一看就明白了，肯定是俩孩子先惹的事，不然李才不会急眼。他一看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做假已不可能了，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就让二壮去村上给派出所打电话，警察一听出人命了，马上就过来了。张志德又让二壮去迎王小花，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李才在拘留所不知道死活，王小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良心又不得劲儿了。因为是两个孩子惹的祸，而这两个孩子却不是李才的。她心寻思找谁能和公安法院说得上话呢？她忽然想起来大凤。大凤是省评剧院的台柱子，肯定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
晚上，她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就拿起笔来给大凤写了封挂号信，说明了事情经过。她不想李才被判死刑，她怕自己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这一晚，张志德躺在炕上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他想去王小花那里，又不敢，怕王小花对自己产生反感。他知道王小花正对着良心忏悔呢。这个时候冒了暄天钻进去，那就是趁火打劫，肯定会坏了自己在王小花心目中仗义疏财的形象。虽然煎熬，还是忍忍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说实在的，因为自己儿子李才才闯了大祸，他心里没一点愧疚，他和王小花想法不一样，他的理论是李才以为李想李志是自己亲生儿子才那么冲动，如果李才明知道李想李志是他张志德的儿子也那么做了，张志德才会感动。所以李才被抓他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他希望李才最好死刑或者无期，他和王小花和俩儿子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但是表面上他还得帮忙，只为了博得王小花的好感。他不知道王小花早已经求了大凤，等于自己间接帮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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