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里的银骨炭噼啪炸响。我望着她发间摇晃的珍珠步摇,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是隔着人群。那时,她鬓边的明月珰比河灯还亮。“不怪殿下。”我伸手去够案上的枇杷膏,绢帕上又咳出星点猩红,“横竖都是要死的。”州宁的护甲深深掐进檀木小几。她突然解下腰间蟠龙玉佩递过来,眼眶泛红:“谢祁说你爱听《折柳曲》,本宫......我这就去求乐坊司的琴谱!”“你千万要等我学好,给你赔罪!”39我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州宁人真的很
铜炉里的银骨炭噼啪炸响。
我望着她发间摇晃的珍珠步摇,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是隔着人群。
那时,她鬓边的明月珰比河灯还亮。
“不怪殿下。”
我伸手去够案上的枇杷膏,绢帕上又咳出星点猩红,“横竖都是要死的。”
州宁的护甲深深掐进檀木小几。
她突然解下腰间蟠龙玉佩递过来,眼眶泛红:“谢祁说你爱听《折柳曲》,本宫......我这就去求乐坊司的琴谱!”
“你千万要等我学好,给你赔罪!”
39
我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州宁人真的很好。
如果我走了,她和谢祁在一起,肯定是顶顶般配的。
只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不知道泉下的我,会不会吃醋?
谢祁更紧地搂住我。
我数着他衣襟上的缠枝纹,听见自己破碎的粗喘:“其实公主......和你很配......”
意识开始涣散时,我瞧见书房那幅画活了。
画中女子穿着我初见谢祁时的月白襦裙,鬓角却簪着州宁的东珠簪子。
我有些想笑,原来连幻影都要这般离谱虚假。
恍惚间,我只觉得自己真的好像飘起来了。
浮在半空中,看州宁慌张地摇着我的身子,惊恐地叫太医过来。
我好像丧失了所有感知,又在被谢祁死死拥抱住的转瞬间,续上了一口气。
我抓着他的衣领,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书房里的,女人画卷,是谁?”
我眼神清明,就像个吃醋的普通妻子。
“我知道,我很像她,所以你爱我。”
“反正她也死了,我也要死了,你告诉我个名字,我可以去找她。”
“然后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念念不忘那么久。”
谢祁浑身剧震,泪猛然砸在我唇上,咸得发苦。
他抱着我撞开书房门。
积雪好像已经漫过膝头。
我看见那幅泛黄的画轴在风里舒展——柳叶眉,含情目,左眼下缀着朱砂痣。
怎么又变成了我的容颜?
喉间涌上的温热堵住了所有言语。
模糊之间,我看见谢祁嘴巴张阖,不知道在说什么。
可他的神情,十分悲痛。
我有点累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耳边炸开他的哽咽和吼声。
房里乱成了一团。
匆忙被抓来的大夫似乎在摆弄我。
谢祁拼命地在我耳边诉说。
我好像听见。
他说,画像里的女人一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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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祁的手掌正贴着我的喉管发抖,仿佛这样就能堵住那些不断涌出的血沫。
他官服上的鹭鸶补子浸透了暗红,像是绣娘用朱砂线重新描过。
“永州水患那年,你才这么高......”
他虚虚比划着,指尖悬在半空突然蜷缩成拳。
“你穿着杏子红的襦裙,非要跟着阮大人上堤坝。
我烧得说胡话时,是你把最后半块麸饼泡在水里喂我......”
他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有道蜈蚣似的旧疤。
我恍惚记起那个暴雨夜,爹爹的亲随将他仍上马车,少年郎的后背正渗着血,还哭喊着不想离开。
“我跟了阮大人一阵子,照顾过你两个月,直到朝廷清算,阮大人怕我被连累,让人连夜把我送出了永州。”
“后来我在刑部翻卷宗,看到阮家女眷充入教坊司的文书......”
他喉结剧烈滚动,将我往心口按得更紧些,“那夜我揣着银票去乐坊,隔着三条街就看见冲天火光。”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耳后。
我努力转动眼珠,看见他下颌绷成惨白的弧线,泪水正顺着脖颈蜿蜒进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