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苑的蜀锦衣裳做好后,裁缝店的掌柜便亲自送到安家。
“安小姐您先试试,若是有哪儿觉得不好,或者不合身的地方,我们再帮你改。”张兰笑得和顺,她就指望着手里的活养活全家。
苏轻苑试了试,三套衣裳剪裁流畅,线条也好,在市面上算是一等一的好手艺,“挺好的,冰露,你去把我准备好的银钱拿来,再加二两赏钱给张掌柜的,她这活做得不错。”
张兰听到有赏钱,笑得更开心,“安小姐人真好,多谢您赏赐了。”
“不用客气,是你活做得好,我才有赏赐。”苏轻苑笑道,“不过有个事我想和张掌柜问问,当然,如果你不方便,不说也可以。”
张兰:“您说。”
“向您这种好手艺的掌柜,替人打工一年能有多少银钱啊?”苏轻苑真心觉得张兰手艺不错,她看到张兰布满老茧的手后,不由想到其他心思。
张兰笑笑:“一般是五到十两银钱不等,要看店里生意的好坏。”所以苏轻苑给的二两赏钱,对她来说是很丰厚了。
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做做活计卖卖菜,也就得几十个大钱,张兰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钱,算是很不错的了。
“那张掌柜,还想多挣一点吗?”苏轻苑有打听过张兰的家世,一个寡妇,带着重病的老母,还有家中四个孩子,家里的开销全靠她一人,特别是长子上学堂要花掉家里一半的银子,更别说等次子长大后还要上学堂,所以张兰的手才会那么多伤口。
张兰自然是想多挣的,全家都等着她挣钱吃饭,她又要强,培养子女肯花钱,老母每天都要喝药,这一比比都是不小的开支,“安小姐的意思是?”
“我名下有两家绸缎庄,最近又新购了一批蜀锦,你是这里头行家,光靠卖绸缎肯定没有做成衣的利润高,特别是像张掌柜这种专门为小姐太太做衣裳的。”苏轻苑已经收回了一家店铺,准备另行改造成成衣铺,“我有钱,有料子,有店铺,但是我没手艺,没经验。所以想问问张掌柜有没有意愿跟我合作,你用技术入股我的成衣店,第一家店铺,我给你三成的利润,之后若是生意好再开分店,便五五分,如何?”
这些年,张兰也存的有一点钱,想着能有自己的店铺,可她存得太慢,别说买店铺,就是租赁都不够。
眼下苏轻苑突然抛给她一个馅饼,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要选她,会不会是耍她玩。
“我知道张掌柜有诸多疑虑,我们可以签字据的,白纸黑字,到了衙门都跑不掉。”苏轻苑看出张兰在犹豫,“张掌柜不用急着回答我,先回去思考思考,多想想等过几年,你四个孩子娶妻嫁人时,你的聘礼和嫁妆在哪里呢?”
苏轻苑让冰露送张兰出门。
她要挣钱,挣很多的钱,等她有钱了,再去养官,等她有钱有势,便没人再能拘束住她。
之后几天,她都在等张兰的消息。不过在张兰回复她之前,裴钰那先出了乱子,裴钰把蜀锦等级登记错了。
等商号的人来传消息时,苏轻苑听了一点惊讶都没有,她看了裴钰做得账本后,拿着账本去了趟仓库。
裴钰穿着朴素的棉布衣,站在一群下人中,还是看不出他像个下人。
苏轻苑让裴钰跟她一起在仓库查看,一边说,“仓库里的蜀锦,一共有三大类别,每个类别又分了三个等级,你却把这九种蜀锦打乱了等级,是你记性不好,还是你没有逻辑?”
裴钰咬着牙,他以前从没做过记账这类事,刚到仓库时,又不想和其他人说话,觉得都是一群粗鄙之人,跟他们讲话都污了他的耳朵,所以只靠自己摸索。
“怎么不说话了?”苏轻苑转头看裴钰,“瞧你不服气的样子,连个账本都记得乱七八糟,有什么理由不服气?”
“我没有。”裴钰沉着脸道。
“没有?”苏轻苑抬高音量,“没有不服气,现在又为何甩脸色给我看?裴钰,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个下人,你见过哪个下人敢给主子甩脸色看的?”
苏轻苑哼了一声,把账本摔到裴钰脸上,“行了,这账目我也不需要你了,别的技术活你也不会,你跟我回去做个跑腿的吧。”
说完,不等裴钰再开口,苏轻苑就转身走了,同时幽幽地叹了句,“人要有自知之明啊,不耻下问,这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自己读过书吗?”
停在她身后的裴钰,面色涨得通红,拳头攥紧,一动不动。
苏轻苑并不关心裴钰有没有跟上来,她自个出了仓库,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了封禹年站在马车边上,看他模样,想是在等她。
“裴四爷。”苏轻苑行礼道。
“安小姐如今生意不错啊。”封禹年笑了下,目光一直望着仓库里。
“那也是承了裴四爷的福。”苏轻苑每次都看不透封禹年的心思,“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为何要兴师问罪?”封禹年看着她,目光带了打趣。
“不是因为裴钰?”苏轻苑反问。
封禹年低低笑了两声,“你帮我们裴家教育不肖子孙,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说些,封禹年走近了点,小声道,“只要你不对他旧情复燃,你要怎么对他,我都无所谓。”
苏轻苑听了脸一热,没忍住骂了声疯子,余光看到裴钰从仓库出来,她先上了马车。
裴钰看到封禹年,低声喊了句四叔。
“如今可还行?”封禹年敛去笑意,这是裴钰回京都后,他们第一回见面。
裴钰有很多话想和封禹年说,可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又咽了回去,只留下还行两个字。
“还行?呵呵。”封禹年讥讽地笑下,“既然你说还行,那就还行吧,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别轻易放弃,这世道,用眼睛是看不透的。”
“我知道。”裴钰已经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四叔,我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他们可好?”
“你觉得他们能好吗?我原以为我就够惹是生非了,没想到你更不孝。”封禹年这话说得有点重,因为他心里着实对裴钰的不懂事感到不满。
他看裴钰不说话了,啧了一声,“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别再回头看,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裴钰眼眶已经湿了,他看到亲人的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错了很多东西,之前是他太混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