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长榻前，桑若一本本翻看着奏折，嘴里忍不住念叨着：“这一个个的，果然玩不起啊……”
除了前两三个桑若仔细看了，剩下的奏折她都是一目十行地看，参她的内容都差不多，桑若数了数，一共有十九本。
她之前预想的是五六本，这差的相当多了，看来昨日自己的行为，是一记比想象中更重的拳头啊。
桑若看向小皇帝：“皇上将奏折拿本宫这来，这是什么意思？”
本该由他处理的奏折现在送来慈安宫干什么。
“桑若，你说该如何处置。”小皇帝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此刻他一脸严肃，眉眼间有了几分君主的影子。
只不过这种气势很虚，一戳就破了。
若是换个不了解小皇帝的人或许都能唬过去，然而桑若——
“是摄政王交给你，你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拿本宫这里来了吧？”
见小皇帝瓜兮兮的表情，桑若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大周摄政王把持朝政，百官呈上的册子皆由他先过目，最后能到小皇帝手里的，必然是经过摄政王同意的。
桑若仔细看了看写折子的臣子，无一例外，除了有两个谏官外，剩下全是昨日来赏花宴命妇家里的。
再仔细看，除了宋家那折子有慕容檐的批复，其余都没有。
宋家应当是成慕容檐的狗腿子了，瞧宋大人折子里遣词用句的激动劲，感情充沛的样儿，没有慕容檐撑腰才怪。
“太后被数名官员弹劾，你这样是要禁足的。”
小皇帝仔细回想关于这方面的律法，想起先皇在世时，有个宠妃令妃就是因为折辱命妇，最后被禁足一年，还被罚抄写宫规每日面壁两个时辰，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先皇已经宠爱别人了。
宫人们见令妃不再受宠，开始冷嘲热讽，捧高踩低，最后令妃疯了，下场便是打入冷宫了结余生。
宫妃身份固然高贵，但命妇们身份也不低，他们都是臣子的嫡妻主母，闹得太过分了也不好。
小皇帝给桑若举了令妃这个例子。
“先皇处罚令妃，是因为要给信任他的臣子交代，你需要吗？”桑若一个反问，让小皇帝哑口无言。
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是，他这个皇上当得窝囊没有臣子信任，你当太后行事是爽快了，现在不也是要被禁足？
小皇帝没说话，不服气的表情将意思传达的十足。
“仔细看看，这些上来弹劾本宫的都是什么人。”桑若点了点奏折，小皇帝梗着脖子站在远处。
桑若让他过去就过去，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
“再不过来，本宫就将你十岁还尿床，并且将被子藏在养心殿后院槐树下的事情传遍皇宫。”
小皇帝腾地一下起身，然后坐在桑若的对面。
他恶狠狠地看着桑若，眼底还有来不及掩去的惊愕，伸长脖子看了看门口，小皇帝心中庆幸还好自己之前将下人给挥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他要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桑若视线轻瞟了他一眼，点点奏折道：“好好看奏折，本宫可以保证今日过后便不再提，但你若是……”
话没说完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小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拍在自己面前，用力翻看两页，然后看了眼桑若道：“我看了奏折，你便答应我日后不许再提，就当作从来不知道这事，你给朕发誓。”
桑若随意地举起了两根手指，慵懒道：“我发誓。”
小皇帝：……
对方的确按照他说的做了，但心里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
将十九本奏折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小皇帝看了眼悠闲喝茶的桑若，再次重复翻看两页奏折后，又看了眼桑若。
桑若忍不住叹息声道：“没看出来问题？”
小皇帝抿抿嘴，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什么都没看出来，桑若到底让他看什么？
“这些都是以国公府为首，对摄政王马首是瞻的大臣，换言之，他们都是摄政王的人。”
小皇帝听了并没有恍然大悟之感，反而一脸理所当然道：“所以呢？”
宫中朝臣大半都是摄政王的人，兵权政权摄政王全握在手中，不然民间怎么会有宁骂皇不指王的顺口溜流传出来。
关于这句顺口溜，小皇帝早就听说了，不过他也没当回事罢了。
“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桑若又问。
小皇帝皱眉摇了摇头，他想什么问题？
桑若看小皇帝少年不知愁的样子，拳头都硬了，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君主，大周不改朝换代才怪！
“你想不想拥有话语权？”桑若看着小皇帝一字一句地问。
小皇帝愣了愣神，脑子里想起过往种种，视线看向门口玩口袋的球球，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不管你我关系如何，外面人看太后和皇上是一体的，这点知道吧？”
“桑若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小皇帝神色不满地道，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桑若挑了下眉，她没有将小皇帝当傻子，只是认为对方有副猪脑子罢了。
不接小皇帝的话茬，桑若继续说道：“太后乃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本宫惩戒宫妃，告诫命妇是职责所在，没有半分逾越，知道他们为何要参本宫吗？”
小皇帝虽然不想摇头，但自己真的不知道。
而且他觉得桑若所言有道理，因为奏折里说的都是什么品行不端，手段过激等等，并未说她做得不对。
“本宫这个太后以前没什么存在感，一些权利自然没有行使，如今本宫突然冒出来，影响到了部分人的利益。”
说到这桑若拍了下国公府的奏折道：“例如这个让命妇们以她为首的裴老太君。”
“所以他们极力压下本宫，为的就是让本宫这个太后继续在宫内毫无存在感的生活，无法插手女眷们的事情。”
不要小看女子，在大周的女子生来便比别的国家自由，因为她们可以考女史，可以行商，可以当女夫子，没有不能抛头露面之谈……
女子能做的很多，说到这里桑若不得不佩服祖太后的眼界，因为她大周的女子地位才会这么高。
小皇帝听得一愣一愣，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桑若还报以期望对方能说出比较有建设性的话来，事实证明菜瓜的生长速度是很慢的。
因为小皇帝说的是——桑若，你是怎么变得这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