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不到一小时，陶萧昀就确定她不喜欢高尔夫这项所谓的富人运动，剩下的时间无比煎熬，后悔没有跟禹黛溪一起去溜达，不知道他在这京城最隐秘奢华的高尔夫俱乐部里逛到什么趣处没有。
仗着天生敏锐的运动细胞，陶萧昀虽第一次打却学得很快，可掌握窍门后就失去了兴趣。用精巧的力量挥出球后，她并没有太期待落地的结果，比起依赖谋算和控制的运动，她更喜欢奔跑中的竞技感。
但不得不承认高尔夫有极强的社交属性，尤其对野心勃勃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在球场上“一杆定乾坤”的商场趣闻。陶萧昀耐着性子跟教练打满了两个小时，终于盼来了接她的车。
车直接开到俱乐部的餐厅，是三所大同小异的房子围起来的独立小院，院子中间有个巨大的鱼池。陶萧昀被引领到中间的屋子，一进门，看到禹黛溪和小卢坐在休息区候着。
禹黛溪看到陶萧昀眼睛一亮，忽地站起来，招呼她过来坐，又连连问她累不累渴不渴玩的怎么样。
陶萧昀从没见过禹黛溪对自己这么殷勤，像是分离一会就安奈不住性子的愣头青，按住了就不撒手。对面的小卢就稳重多了，还是那么懂事礼貌，清清爽爽。
陶萧昀越看男孩越赏心悦目，不免主动搭话：“小卢，多大了？”
小卢甜甜笑：“21，姐姐。”
“真年轻。”
“姐姐也蛮年轻啊，同龄人。”
这时郑慧之的助理从包间里把门打开，喊他们进来坐。陶萧昀被夸的上了头，还喜滋滋沉浸在小卢扑棱棱的大眼睛里，突然被禹黛溪抓着胳膊拎起来：“走了。”
包间面积不大，装饰的却很讲究，陶萧昀尤其喜欢窗户下面那两张日式竹椅，比普通椅子矮一点，却大了一圈，圆圆润润的看起来颇可爱。陶萧昀有点想坐上去试试，可郑慧之到了，招呼大家入座，让厨师上菜。
郑慧之换了套衬托身材的紫色旗袍，似乎又洗了个澡，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妩媚的清香，中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扫把一样的低马尾，露出填充过的饱满额头。陶萧昀仔细看看她，发觉她变好看了很多。当然这里面也有医美和瘦身的功劳，可更难得的是多了些精神气，脸上也挂着发自内心的自信笑容，跟之前的状态天壤之别。
陶萧昀判断她最近定是情感顺遂了，来自好情绪的滋养，可比医美效果好多了。
菜品一一上来，口味偏南方，先是松茸鸡汤，大家喝完了之后上几道精致小凉菜，最后才是堪比国宴的招牌菜。其中让陶萧昀最为惊艳的是切的似头发丝一般的文思豆腐，和肉质极其鲜美的清蒸河豚。
郑慧之对她的私厨颇为自豪，每上一道菜都讲一番来历，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气氛松弛了不少，菜吃了一小轮后，郑慧之自然地跟禹黛溪聊起尚飞的事情，进入今天的正题。
陶萧昀留心观察过，郑慧之谈工作的神态与日常截然不同。如果说日常还有些中年女人大大咧咧的亲和力的话，一旦聊到真金白银的工作，瞬间调动出浑身上下所有锐利精悍的细胞，通过一双眼睛扫描对方的底线和弱点，用最高效的方式达成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她看似在跟禹黛溪闲聊，却接连问了几个非常专业的问题，从尚飞今年在北方的销售策略，到俱乐部采购上的具体建议，一个个犀利问题流弹一般抛过来，砸得陶萧昀脑子千疮百孔无以应付，不停搅拌手里汤匙。
可禹黛溪全部接住了这些流弹，像个内功高手一般把它们一个一个握在手中，化为粉霁。
陶萧昀安静坐在旁边，看着禹黛溪一一回应郑慧之的问题，看着郑慧之连连点头像是放下了警惕，最终他们达成一个采购方案。
郑慧之会跟尚飞一次性签三年的俱乐部鞋和服装的采购合同，具体采购细节禹黛溪来定，合同上的价格按最低团体价走，额外会单独给他们夫妻总价百分之五的服务费。
服务费，也就是合法化的提成，更通俗的说法叫回扣。
陶萧昀粗略估算了一下，总价的百分之五再扣掉税也不是小数目了，不过郑慧之并不亏。如若她通过正常途径去尚飞采购，是拿不到最低团体价的，算起来她甚至还省了钱。
郑慧之也没装傻，大方举起杯说这是双赢的美事，让站在后面的助理尽快给他们夫妻办理俱乐部会员手续，转头还不忘夸两句陶萧昀的伶俐，玩笑着说这一杯咱们得敬陶萧昀。
陶萧昀自然领情，禹黛溪开车没喝酒，她斟了满满一杯，一口饮尽。见正事聊完了，想着该活络下气氛，陶萧昀自觉挑起气氛担当的身份，并再次把目光投向小卢。
陶萧昀闲闲地问：“小卢，谈女朋友没有啦？”
没想到小卢大方说：“谈了。”
陶萧昀随意追问：“女朋友是同学吗？”
禹黛溪给她夹了一块醋溜小排，送到餐碟里时还点了点：“你尝尝这个。”
可小卢却丝毫没在意，甚至故意说：“她就在这里上班的。”
郑慧之突然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又解释自己最近有点换季过敏，嗓子不舒服。
陶萧昀还要继续说什么，禹黛溪开口提醒她：“你手机震了好几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陶萧昀纳闷她一个闲人能有什么急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禹黛溪刚刚给她发的微信：【看他俩的手表。】
陶萧昀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不经意地朝他们的手腕看过去，赫然发现他们戴着的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名牌手表，小卢的是稍微粗犷些的男款，郑慧之的是细表带的女款。当然也有撞款的可能，不过以小卢的条件是买不起这个品牌的，而且这个品牌就是以做情侣表最为出名。
所以，陶萧昀放在桌子下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大腿让自己冷静，一寸寸消化哽在嗓ʝ��������子眼的爆炸八卦，郑慧之和小卢是一对！
而且小卢差点公开承认郑慧之是女友！
郑慧之还有点不愿意！
难怪，郑慧之可是在出轨啊！
那倪战知道吗？
之前还以为倪战是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原来还是慧姐玩的开！
禹黛溪瞥了眼旁边已经灵魂出窍的人，主动说晚上还有安排，领着陶萧昀先撤了。
直到禹黛溪的车已经驶出了俱乐部停车场，陶萧昀还涨着一张脸，瞪圆了眼睛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禹黛溪瞅她憋得难受：“你可以说出来了。”
陶萧昀脱口而出一句表达震惊的粗话。
禹黛溪笑：“刚才你再问就收不了场了。”
“还是你机智。”陶萧昀朝他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忽地想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禹黛溪露出个消化不良的表情，像是吞咽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样，他灵巧打方向盘转弯，遇到高峰期堵在一排尾灯后面，磕磕绊绊说出自己目睹的香艳现场。
他说当时吓蒙了，一刻也没停留，悄声离开，恨不得找消毒水洗洗眼睛，那一幕画面有剧毒。
“到底是什么样的？”陶萧昀一脸好奇看着他。
“什么什么样的？”
“他们具体到底在干什么？”
禹黛溪转头看了她一眼，脸噌地红了，吼了一句：“我忘了！”
“不说拉倒。”陶萧昀含笑，似是挑逗。
车流开始动了，禹黛溪专注开车，仿佛得救一般偷偷松口气。
可陶萧昀并没安分，思忖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郑慧之找个小男生偷情，挺无耻的？”
禹黛溪想也没想，回答：“两厢情愿的事，就算女方年纪大一些，社会地位高一些，也无可厚非。这件事的问题关键不是小男生，是郑慧之已婚了。”
“哦，所以她出轨这件事不可原谅了？”
“嗯，也不一定……”禹黛溪神情认真了些，“这也要看她的婚姻状况是怎么样的，如果在婚姻里她一直是被剥削的一方，受伤的一方，或者夫妻双方有默契互不打扰，那也没什么了，我甚至会觉得她干得漂亮。
陶萧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禹黛溪又说：“比起盲目用道德标准审判一个人，不如再多了解她一点。”
陶萧昀沉默了。
半晌，禹黛溪有点慌：“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陶萧昀看着前方的车流，“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普信男。”
禹黛溪立刻说：“那你没看错，我是普信男里的顶流。”
又加了一句：“因为太帅。”
陶萧昀抿嘴笑笑，把头偏到一侧，看向窗外。
趁她不注意时禹黛溪也看过去，看到她专注地不知在想什么，长睫毛轻轻垂了垂，几缕长卷发弯弯曲曲搭在外轮廓上，勾勒出一张小小的精致的脸。禹黛溪视线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不知是不是车内灯光的烘托，红红的一小点，仿佛点缀了淡色朱砂，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点心中间最甜的那一处。
“禹黛溪停一下车。”
禹黛溪一愣，暗自乱了些方寸：“怎么了？”
“我想吃那个。”
陶萧昀说的是大学旁边一家人气很旺的芝士烤红薯，门口已经排了小长队，店面不大，一对小夫妻欢快地忙碌着。
禹黛溪把车停在路边，他们一起排在队尾，两人翘首看着店面招牌下的菜单照片，商量着一会点什么。
也许是聊八卦促进消食，也许是晚餐根本没吃饱，他们看着招牌上简单粗暴的食物图片，双双露出殷切的明亮眼神。快排到他们时，一个稚气的大学女生过来，小心地问：“学姐学长，请问我可以插个队吗？我晚上的课马上要开始了。”
陶萧昀和禹黛溪对视一眼，默契地笑起来，又连连说好，让那个羞涩的女生走到前面去。
他们笑的不是那女生，而是被误会成大学生。可再一打量两人，忽然觉得，也难怪。
因为预料到今天会玩高尔夫，各自都选了一身休闲运动装，碍于他们已经分开住一段时间了，互相没商量，却意外搭出了情侣装的意思。
禹黛溪是一件米色POLO衫，卡其色裤子，材质和剪裁都极好地衬托出他身材。陶萧昀穿了一套杏色运动套装，百褶裙配短上衣，隐隐露出紧实的细腰线，青春洋溢。
而他们站在一起，男的挺拔阳光，女的青春明媚，两个漂亮的脑袋凑在一起互相分享对方的烤红薯，远远看过去，俨然一对乍眼的校园情侣。
禹黛溪见陶萧昀更喜欢他点的口味，干脆跟她换过来，陶萧昀欣然接受，笑着说了句谢谢。禹黛溪突然有个冲动想去点一下她的鼻尖，手已经抬高了，惊愕地怔住，退了回来。
这时，莫名下起了雨。北京的初夏雨水很多，阴晴不定，闹着玩似的。
禹黛溪落起两盒烤红薯放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虚虚挡在陶萧昀头顶，跟她说回车上吃。两人顶着绵绵密密的小雨，小跑着离开。
陶萧昀心情也难得愉悦，上车后还在讨论刚才被错认为大学生的小插曲，禹黛溪很少见她这么开心，忍不住多看几眼，眼角尽是温柔，仓乱中竟走错了路。
陶萧昀一个路痴也发现了他开错了方向，提醒他：“走反了呀，怎么迷糊了你。”
禹黛溪自然地把话接过来：“是啊，迷糊了，最近都睡不好。”
“怎么了？”
“可能客房的床太软了吧。”
陶萧昀哦了一声，并没打算继续聊下去。
禹黛溪却一鼓作气：“我今晚能回主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