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西移,簇簇星辉自窗台处泄入,似乎铺出了一层薄薄的月白色毛毯,折在雪花石的地面上,闪出晶莹剔透的芒辉。
银发女子觉得不够劲,今天的酒没喝几杯,都被白浅予搞砸了,兴致全散。
所以这个女子不断拉着顾云庭喝酒,并想看看几杯会灌醉他,以后心里有个数。
舒皖已经忘了喝了多少杯酒,只知道瓷杯空了就又被满上,与对面的人相碰后,一杯又一杯的酒入喉。
顾云庭垂着脑袋,脑袋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只要轻轻一晃,眼中的场景就开始剧烈抖动。
少年的嘴唇合得极紧,不胜酒力。
“我来。”舒皖按住顾云庭的手,接过了少年手中的酒罐。
“哦。”顾云庭应得有些有心无力。
现在是舒皖倒酒,顾云庭感觉自己失去了握紧酒罐的能力,拿的时候摇摇晃晃的,随时要脱手而去。
“师尊,能不喝了吗?”顾云庭摇着脑袋问。
女子悬空的手滞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酒罐。
“记着,以后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舒皖独酌,然后低着声音说。
“你不说,没人替你委屈的。”舒皖补充说。
顾云庭点点头,眼中的世界晃得更厉害了,仿佛有大世界在眼前炸开。
“再陪我说会话。”顾云庭瞧见对面的女子师尊又说了话,下意识地点头。
他实际上想要躺在床榻上歇息了,那就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一睁眼天光大亮,朝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把人唤醒的感觉。
……
银发仙子目光灼灼,思索了会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嗯?”顾云庭抬头看了舒皖一眼。
“别跟我装糊涂。”女子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其中包含的情感。
“她?”
“嗯。”
“不知道怎么说。”顾云庭认真想了会,还是选择踢皮球。
舒皖面露不悦,冷着声音:“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支支吾吾的,不像个男子。”
顾云庭觉得跟舒皖相处起来太累,她的心思太难猜,太过聪明,任何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跟她在一起高兴吗?”舒皖见徒弟不肯说,索性换了个说法。
“不难受。”少年斟酌再三,抛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满意的答案。
顾云庭想着之前那个时候,没有人作伴,身边坐着个人还是挺舒服的,毕竟那个人那么好看,长得跟画中人似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而且紫恒仙尊那时也不像现在这样讨厌他,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捏着女子滑脂似的柔荑,便是悄悄看她几眼也不会管他。
“你觉得她好看吗?”舒皖蹙眉,接着问。
“师尊觉得呢?”顾云庭问舒皖。
银发女子的眼神逐渐深邃,叹道:“你变机灵了。”
“你觉得她好看吗?”舒皖没有顺着少年的想法,不放弃地问。
“不难看。”顾云庭看向舒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顾云庭觉得奇怪极了,他明明都想睡极了,可一跟舒皖谈话就精神百倍,原本的困意散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能说不难看呢?明明应该说很好看才是。”舒皖眉头深锁,似乎对于少年的回答并不满意。
“她在那时的美人榜上名声极大,想与她结为道侣的人可以从药峰排到潮汐峰,再转上几圈。”
“师尊呢?”顾云庭听到这,忍不住问。
“比她好一些。”
“嗯。”
“师尊,跟你说话我得备一百个心眼,还觉得不够用。”顾云庭长叹一口气,然后沉默良久。
“你在怕什么?”舒皖反问。
她理解不了他,为什么总是不敢说实话,打量她的神色说话。
怕她因此不高兴?还是怕她因此冷落他?亦或都有一些……
“徒弟,我看你很精神,再喝一杯酒吧,反正还多着。”
舒皖倒了一杯酒送到顾云庭的嘴畔,眼中闪出不善的微光,像是盯上极好猎物时的猎人。
顾云庭抬起脑袋看她,没有拒绝地一饮而尽。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多了,整个天地都明亮起来,一切事物明悟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晕眩感,一时脸有些发白。
舒皖的模样闪出几道影子,不断摇晃,一会后又合在一起。
“以后不能喝就别喝了。”舒皖淡淡地说。
少年第一次有如此感觉,整个人软绵绵的,好像一块即将散开的泥。
他想,大抵是喝醉了吧。不对,或许是早就喝醉了,只不过一直强忍着,刚才最后一杯酒压断了阈值,直接崩溃。
顾云庭没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很难受,脸上泛起大片不健康的红。
“记着你今晚喝了多少酒,只能喝那么多,以后别忘了。”
顾云庭没有应话。
……
舒皖坐直了身躯。
这个女子柔软细腻的手抚上顾云庭的额头,宛若一块冰玉,驱走了醉中人所有的醉意,登的清醒过来。
顾云庭抬起头看她,直接拉住了女子师尊的手,不让那柔软的手缩回去,骨节分明的触感不断传入少年的意识,证明一切并非是虚假的想象。
她没有挣脱,而是任由少年拉住,并缓缓握紧。
顾云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只是看着奶白色的小手,如同上好的美玉雕成,忍不住就如此做了。
少年对上舒皖如平潭般的视线,就算投入一枚石子都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轻轻放开了女子白嫩的小手,又看着舒皖缩回去藏在袖袍下的手,他觉得自己这是一种亵渎。
“清醒了?”舒皖问道。
顾云庭点头说道:“清醒了。”
舒皖拉开话匣子:“喜欢她吗?”
“不讨厌我时喜欢她。”顾云庭不想瞒着舒皖,如实答道。
“她长的很好看,跟画中的仙子一样。”顾云庭想了想补充道。
顾云庭似乎又絮叨了会,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必看我,我没不高兴。”
舒皖在顾云庭眼眸转过来前开口。
顾云庭颇有些意外,这不像舒皖。
“那样的女子不喜欢才有问题,我要听的是实话,而不是看你欲语还休的样子。”
“喜欢白裙,我穿给你看便是,不比白浅予差多少。”舒皖不在意地说。
“我知道了。”
“接着喝酒。”
“好。”
……
少年又喝了几杯酒,壮着胆子去看舒皖,假装醉酒无法自控的人。
冰肌玉骨、风姿绰约、玉软花柔……
那女子露在外面的肌肤如同奶脂般白,成片成片地相连。两条锁骨清冽圆润,盈满了光泽。赤着的足心凹出一道痕,饰着浅粉。脚踝极瘦,却不是那种瘦到突出、只剩一层皮包裹的骨节,而是微肉鼓起,饱满横溢。
“当真成色胚子了?”带着揶揄的声音轻轻响起,女子音清脆明亮,如冬日踩断碎树枝的那种声音。
舒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神直直地盯在对面的人身上。
顾云庭知道,那个舒皖回来了,确实未曾不高兴。
若是不看她,舒皖就会问他在干什么,怎么不看她。看多了又会说。
真是全然没有道理。
那还是看吧,又不吃亏,反正女子不喜欢讲理。
舒皖笑了笑,问道:“徒弟,你怎么还越发得寸进尺了?”
“师尊,你不讲理。”顾云庭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