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纭秀的母亲很喜欢,可是因为没有纸笔,几人便来到室外找了一块平整的雪地。
池鸯小脚通红的踩在白雪皑皑上,随手捡了根小树枝,蹲在地上划拉。
略厚的积雪像个天然的画板,将池鸯每一笔都精准的展示出来。她一边画着,一边偏头跟纭秀的母亲解释着。软糯的声音解说时较为认真,让人忍不住去仔细的听。
就是现代世界最简单的一字领泡泡袖等适合小姑娘的衣服,这些也是池鸯在时尚杂志上看到喜欢的衣服,她从小穿到大的,只有那同款白色吊带。她没穿过那些喜欢的衣服,她将它们画在雪地上教会了一位母亲,而未来这些衣服会穿在这位母亲疼爱的女儿身上。
到了出发的时候了,从这里到雪狐族的路途还长,雪地又没有森林捕猎方便,虽说纭涯已经送了些食物让白霜两人路上吃,但纭秀的母亲还是用兽皮袋子又装了满满当当的肉干递给了白霜。
“马上到雪季了,这阵子很多兽人都会出来捕猎储存雪季的食物,雌性单独在外是很危险的,你一定要跟紧白先生。”纭秀的母亲叮嘱着池鸯,还俯下身将她斗篷下端粘上的积雪拍落干净。
“母亲。”害怕会让两人心情不快,纭涯连忙制止了母亲还要多说的话。“白先生会照顾好池鸯的。”
纭涯还歉意的和池鸯说道“我母亲爱瞎操心,不好意思。”
池鸯摇了摇头,这是很新奇的经历,像极了要出远门的孩子被长辈唠叨着,有一种被人爱着的感觉。她不讨厌,相反,这是她向往的。
纭涯他们将白霜和池鸯送到了部落门口,白霜抱起池鸯与几人告别后向着雪狐族的方向去。池鸯回头看过去,小小的纭秀只有母亲腿高,被母亲搂在肩膀靠在腿上,见池鸯回头看过来,母女二人还抬手挥了挥。
一瞬间池鸯被羡慕塞了满腔,若是她也有一位母亲,是不是也会给她做漂亮衣服,会温柔笑着抱着她,而她也可以像纭秀那样无忧无虑的扑进母亲怀里撒娇。
“等一下,白霜。”
池鸯叫停了白霜的步伐,从他怀里咕噜落地,没等跟白霜解释就往回跑,在几人满头雾水中跑到了纭秀母亲的面前。
她呼吸急促,说不上是因为跑了一段路的原因还是紧张的原因,胸脯上下起伏着。望着纭秀母亲的眼神里带着乞求,她抓着斗篷的手指捏的发白,调整着呼吸想伪装平静,可是颤抖的鼻音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就连张口说话都支支吾吾的了。
“您,您能。。。可以请您,抱抱我吗?”
如同试探一般,颤抖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酸。池鸯见纭秀母亲蹙着眉怔怔望着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满脸歉意的连连摆手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可是她只是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她要怎么说,说她没有母亲所以羡慕纭秀有母亲抱吗?
池鸯的手被温柔的牵起,纭秀母亲往前走了两步,将面前女孩拥入了怀ʝʂɠ中,瘦瘦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更是让人心里泛疼发酸。
“孩子,照顾好自己。”
那是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好像还带着阳光的气息,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就仿佛漂泊太久的流浪汉拥有了一床软和的被子一样。
池鸯本就酸涩的鼻子更是难忍了,她抿着嘴强压着不哭,泪水却还是在眼眶里转着圈的汇聚,最后盛不下从眼角一颗颗落下。
“谢谢您。”
等到白霜和池鸯走到视线以外的地方了,纭秀母亲才牵起纭秀的手,和纭涯一同带小丫头回家。
回去的路上,纭秀拉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她一边玩着一边问道“母亲,那个漂亮姐姐为啥想让你抱抱她呀。”
“因为姐姐想她的母亲了呀。”
“那母亲你为啥同意要抱她呀。”纭秀咕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母亲,“应该让漂亮姐姐的母亲抱抱她呀。”
纭秀母亲蹲下身,将纭秀弄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回答女儿。
“因为漂亮姐姐的母亲不在这里呀,我替漂亮姐姐的母亲抱抱她。”
“可是母亲,你抱她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纭秀的话让纭秀母亲触碰女儿脸的手顿了顿,她怜爱的看着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难过。
她觉得,如果池鸯的母亲知道,池鸯那般可怜的请别人的母亲抱抱她的时候,一定会难过的心碎吧。
她也是个母亲,她也有个女儿,她确实感同身受到了那份心碎。
虽说是雪地,但是往中段走都是层层高山,直冲云霄的山巅上铺满白雪。即使还没到雪季,但是天空还是会时不时飘起雪花。
已经赶了几天路了,一路上的风带着寒冷气息像披荆斩棘的将军那般,席卷大地的每一处。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寒意不负众望的将池鸯吹生病了。
寻了一处小山洞,白霜抱着池鸯躲了进去。生起一堆火后将池鸯放在石头边靠着。
女孩身体缩在斗篷里,脸上呈现不自然的红色。脑子就好像在滚筒洗衣机里翻涌,晕头转向的。
她的脸发烫的热,但是裹着斗篷还是忍不住冷的发抖,就连微张着嘴的呼吸声都沉重了不少。
这种情况让白霜很是束手无策,几乎原始的世界里,最害怕的就是生病。
更别提池鸯娇弱的连一阵风吹过都感觉要倒。缩成团的靠在那里,让人很担心她下一秒就要烟消云散了。
“我该怎么帮你?”白霜完全想不到办法,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竟跑去问生病的人该怎么做。
池鸯迷迷糊糊的半合着眼看着白霜,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她身边,焦急的脸上都布满了严肃的神情。
池鸯从自己的状态判断大概是着凉发烧了,得找想办法退烧。她从浆糊一样的脑子里抽出一丝清明,喘息着开口“想喝点热水。。。”
这个在平常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让白霜再次不知道该如何办到,没有容器的情况下该怎么才能获得热水。
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小碎石在火的灼烧下炸裂,白霜忽然就想到了个可行的办法。他让池鸯待在山洞里,自己出去寻找需要的东西。
人在生病的时候很脆弱,池鸯感觉自己都灵魂出窍了一样,飘悠悠的好像回到了现代。
她像一只孤魂野鬼一样穿过实验室的墙,沉到地下一层那个她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看见,她的哥哥坐在她房间里,房间里的布局还是和当时她离开的时候一样,散落在地上摊开的书本,碰撞在一起的七扭八歪的香水瓶。
池渊坐在她的床上,愣了神看着地上的东西。良久,男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颤抖着,液体从缝隙里渗透出来,湿润了一片。
哥哥,哭了吗?
还没来得及细看,池鸯好像又迅速坠落回了这具发着高烧的身体里,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烧糊涂了的幻觉。
她还是烧的难受,嗓子冒烟的疼,脸颊和额头滚烫,可是手脚却冰凉。迷糊的像似睡非睡的状态,好像进入了梦乡,可是下一秒又醒了过来。
有人托住她的脖颈让她靠在一处温暖的地方,喝上去有些烫的水从唇边一点点的流进口腔,再缓解了干热的咽喉。
慢慢的,她冰凉的四肢好像也开始暖和了起来。脱离了半昏迷的迷糊感后,池鸯渐渐陷入了深度睡眠。
怀里的女孩呼吸变得平稳了起来,就连脸上的红晕也浅了不少。
白霜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还是有些烫手,但对比刚发烧那会儿已经是降下去很多了,白霜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池鸯冰凉的脚被白霜揣在怀里贴着自己的肌肤暖着。
刚刚,他用装肉干的兽皮袋洗干净装了一捧干净的雪,挑了块手心大小的石头用雪擦了又擦后丢进火堆里炙烤,等石头被烧的通红后再丢进装着雪的兽皮袋里。
石头的温度融化了雪也将融化的雪水烧的滚烫,虽说兽皮袋会渗水,可这也够让池鸯喝上几口了。
白霜注视着睡着的女孩,池鸯本就生的让人怜爱,现在安安静静闭着眼蜷缩着更显得脆弱。
他曲着食指,用指尖侧边沿着池鸯的眉眼划过脸颊,下颚,最后改为了捧的姿势抚摸着。
拇指指腹摩擦着池鸯眼角,轻颤的睫毛时不时扫过他的指腹,留下微微酥麻的触感。
这样娇弱的池鸯,雪狐族能照顾好她吗?
她不吃生肉,会有人愿意给她摘果子烤鱼烤肉吗?
她体力不好,会有人愿意抱着她赶路吗?
她风吹就倒,会有人愿意保护着她吗?
白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靠近雪狐族,他就越产生一种不想往前走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要送池鸯早点到雪狐族,这样他就能回自己的部落了。可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小声叫嚣着,慢点再慢点,到了雪狐族就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抱着她和她亲近了。
白霜喜欢池鸯坐在他手臂上时会搂着他的脖子的举动,喜欢池鸯叫他名字时糯糯的声音,喜欢池鸯眨着眼睛看着他时的样子。更喜欢池鸯对他那毫不质疑的依赖感。
雪豹从来不会口是心非的为难自己,他是喜欢池鸯的,即使努力的克制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但他是凤凰的伴侣候选人,从小他就被当成候选人培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父母也对他抱有厚望。他不可以,也不能喜欢池鸯。
白霜在心里默默数着还有多远的路途,然后提醒着自己,到了雪狐族就断了所有念想,忘记这一阵子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