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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玉坊非手谕不得进,里头上好的玉就要吃掉百姓半年的税收,可谓锱铢尤抵千金。
  制作美玉的工匠,日日清晨卸下来自各地上贡的好玉,对此进行水磨雕琢。宛阳长公主那一张金玉案不知用掉了多少好玉才出了那么一张,余下的边角料也是相当贵重得很。
  因玉身抛得光滑,故得金玉之名。
  神都的寒风,削得人瘦骨见相。
  玉石坊前光鲜迫人,而玉石坊后,商贩们守着流烟细流,这是他们做簪子首饰的主要来源。
  若非亲眼所见,刘青姝断断不会相信繁城之下的商贩像看家的大黄狗一样伏在地上,细拣玉沙,更有甚者拿出了天秤,待到称足了玉沙便撤腿离开。
  “动作得快些,上回我那兄弟进去了好几个月都没出来要是叫人发现了我们淘沙玉,定是要关上好几年,家里几口子都等着养呢。”
  皇家的玉石坊,哪怕是不要的沙玉,叫老百姓捡了去,也觉失了颜面。
  刘青姝看了几眼,当做没事发生一般走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干做贼之事。
  可这金玉案到底会在何处?
  三日后便是再一次的浮生林宴会,这两日长公主应该命人开始雕琢名字了。
  玉石坊不算特别大,每个房间做什么工艺都分得清清楚楚,找起来也不困难。
  “快些赶工,将名字篆刻上,晚了那位可是要不高兴的。”
  那位?显然说的是宛阳长公主。
  “您放心吧,明日再剔平最后一层,就可以重新篆刻了。”
  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入了夜,四檐寂静,时有乌鸦停憩在枯枝头。
  她倒不是不会轻功,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洛水镇的镇民多少有点功夫在身上,不过第一任镇长立下祖誓,凡洛水镇民在洛水镇的区域内不得使用功夫,此誓一出,约定俗成。
  夜里好办事,时有几个匠人提灯走过,暗色之下,灯火将匠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随着最后一把锁上了,匠人们才离开玉石坊,玉石坊外看守的人倒是不多。
  约莫到了午时,霜水重重打在了她的袄衣之上,刺冷得紧。
  这要是回去,可不好和温灼鱼交待。
  刘青姝想了一下,还是将这件袄衣送了出去得好,送给冬是还是小巴?这倒是一个值得思量的问题。
  一时间,整个玉石坊内瞬息黯淡,只有外头有灯火。
  刘青姝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吹了吹,火星子随着冷风过头,瞬间燃了起来。
  她顺走门上的蜡烛,进了玉石坊。
  整个玉石坊设备齐全,涓涓细流正好为她掩盖一些声音。
  她得赶快找到金玉案,过了今夜,可就看不见十年前的名单了。
  只见流水正中间的位置上,一块红布还在桌形的东西之上。
  想来这就是金玉案了。
  正当刘青姝上前之际,门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赶紧躲在了一块原石后面。
  只见一道暗影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红布之上。
  这名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匕首,缓缓朝着红布走了过去。
  刘青姝暗道:不好!难不成此人也是因为金玉案来的?
  玉石坊内的流水引进了护城河的水,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外围有一环宽约五尺的河。
  刘青姝手掌已经呈现手刀的形状,只要这人靠近金玉案,她便出手将这人给击晕。
  走了几步,这人忽然止住了脚步,将匕首放回鞘之中,转而盯上了旁边的大锤,黑衣人快速拿起大锤。
  刘青姝顿时明白这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和她一样,这人是要毁了金玉案!
  绝对不能让这个黑衣人毁了金玉案!
  刘青姝正想出手,黑衣人又丢弃了锤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是直接将人打晕吧!
  黑衣人这时快速朝着金玉案拍去。
  果然还是想毁了金玉案!
  就在黑衣人的掌力落在金玉案上之时,刘青姝一脚踢开了黑衣人的手掌,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这个黑衣人出手很是刁钻,似爪游龙。
  刘青姝对付得有些吃力,以她的功夫就算是面对温灼鱼也能过上百来招,面对此人她无形之中感受到了压迫感。
  黑衣人似乎是知道她的弱点,一手按压在她的左肩头,肩上的暗痛顿时遍布全身,使得她不得不后退一步,适才让黑衣人得了空子,一掌将她击晕。
  流水绕过她的柔荑,像是洗涤一块羊脂白玉。
  刘宅内。
  温灼鱼等了一夜也不见刘青姝的影子,想着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唤来了冬是。
  “你家小姐今夜可有说明去向?”
  冬是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姑爷这面具实在是太吓人了,不知小姐是如何看得过去的。
  这面具之下若是念着小姐钱财的歹人,或者是旁的歹人冒充姑爷,她一个婢女也认不出来,还是找个时间点点小姐,也好长个心眼。
  “行了,你下去吧。”
  连婢女都不曾告诉,想来是去查武月之事了。
  若她知道真相,还能心无邪念地坚守自己所做的事情吗?
  初见时她像一只受了惊的白兔,明她是装出来,因着歉意还是陪她闹了下去,如今不知她下落,他这心里头着实闹得厉害。
  “真是不让人省心。”
  温灼鱼披了一件外袍就出了门。
  夜里的风如刀子一般,像是要把人的脸皮子给片了下来,好在面具为温灼鱼挡掉不少寒风,只是那唇就要受一些磋磨了。
  寻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刘青姝的影子。
  “她对神都本就不熟悉,此番能去哪里?莫不是又去了无魉城?”
  这是温灼鱼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若是她去了武功侯府认亲,明日朝臣应该会有所动静。
  武功侯说白了只是女帝给的闲职,除了富贵之外,也就担了个侯爷的虚名,刘青姝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蠢到去找一个没有实权的靠山。
  因此,他才猜测刘青姝去了无魉城。
  可很快,温灼鱼打消了这个念头,刘青姝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吧,冷静下来后分析,他才确定刘青姝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了,她还可以去找仆射生!
  仆射生此人耳目众多,刘青姝一定是去过武功侯府找仆射生了。
  想到这里,温灼鱼半夜便打算去找仆射生。
  另一边,刘青姝手指微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只见地上的玉石已经被拍得四块五块,玉石上还印着那黑衣人的手掌。
  鸡鸣声此时也渐渐响了起来,再过几刻钟,全城鸡鸣声该彻底鸣了起来,她得赶紧找到有力的证据。
  刘青姝摇了摇头,把脑袋里的眩意给晃出去。
  她下意识扶住了一块金玉案碎块,手掌正好合在和她差不多手掌的位置上,她才惊觉昨夜的黑衣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她将金玉案整齐地排放在一起,金玉案上隐约可见名字的痕迹,只是很浅,所幸她怀里的火折子还能用。
  借着微弱的火光,刘青姝将名字粗略记了一遍,再看两遍她便能记下全部。
  李行简、周穆……仆射生。
  中间缺了一块玉石正好是三个人的名字。
  隐约可以看出一个点。
  凶手的目的果然和宴会上的名单有关。
  可是,姓上一点该是何字?
  鸡鸣声越来越多,刘青姝也顾不上其他,她得想法子离开玉石坊。
  昨夜那黑衣人走之时,竟然将门窗尽数给锁了上去,她若是破窗破门,外头的守卫一定会听见。
  刘青姝一咬牙,拿起毛笔画了一个梅花鹿的图案,未等墨迹干涸,她便破门而出。
  不多时,守卫闻声往这边赶了过来。
  只见刘青姝一脚踩在檐角上,学着无魉城白虎使的语气,压低说道:“事,是我们无魉城干的,有本事就上无魉城找公道去。”
  随着她大手挥下,一张梅花鹿的图案落了下来。
  弓箭手来放箭之时,刘青姝早就桃之夭夭了。
  此事一出,宛阳长公主必然会迁怒在无魉城的身上。
  这一张梅花鹿的画,只有无魉城的人才知道。
  无魉城不是信奉封神道吗?
  无魉城的人登堂入室砸了宛阳长公主的东西,和强盗无异,是要坚守可笑的封神道信念还是改邪归正,就要看无魉城人如何抉择了。
  约莫到了卯时,天际还是一片灰暗,再过一个时辰天幕才微微落下了锅色,一块一块砸在地上变成了缕缕清芒。
  “你不是说不会对恩人出手吗?你对她出手了。”
  谢芳沁莞尔一笑,把弄手中的玉石碎块。
  “她于我是有恩,也曾经是救赎我的一道光,可是子羌啊……”
  “恩情归恩情,她也利用过我,如此也算两消。”
  被唤做子羌的男子不明:“我以为你会报恩。”
  “你ггИИщ和她交过手吧,她如那追赶朝辉的飞鸟,而你我皆是腐烂的叶子,衬生他人的希冀,谓之薪火,可薪火如烬后,那铺满碧落的灰烬也扬不到我们身上。”她说这话时有些悲戚。
  “恰如那年大漠我初见你一般,回瑛,我们也回不去了是吧。”他声音有些颤抖。
  谢芳沁脸色漠然。
  “可你还是去拿了这块玉石回来,说明你心中尚存一丝光明。”
  谢芳沁捧起一滴朝露,转瞬间甩开手上的寒露:“光明?既有光明又何需黑暗?昼夜往复,长夜才是我的归宿。”
  “至于这块玉石……”
  谢芳沁将它丢进了古井之中,玉石入井,犹如一条金色的鲤鱼,片刻的游动过后便到了底。
  “我只是想看看老妖婆得知缺失的一块玉石后,能不能想起来是谁的名字,亦或者如你所说也非不可。”
  朱雀沉下脑袋,他开始想着杀人真的能拨乱反正吗?
  他想不通,却一头栽进了结了浅霜的古井之中,捞回了那一块玉石。
  “你疯了吗!”
  他只是将碎玉石递了过来。
  “回瑛,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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