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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懒懒洒落一把柳絮,不多时地上结满了霜雪。
  约莫到了酉时,餐桌上摆放了两道奇异的菜,菜色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刘青姝狐疑地看向了温灼鱼,不明他此举是为何意。
  “这是,你做的?”
  “学着我母亲的样子做了两道菜,尝尝。”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是四道菜,可这分是一道菜。
  “谁教你这般做菜?”不对,他说了是学了他母亲。
  温灼鱼没觉得这般做菜有何不对,大抵是他从小便是这般吃,倒觉十分寻常不过了。
  只见餐桌上摆放着一盘清蒸鱼,不加姜片去腥就罢了,他还将姜片和葱丝辣椒全都地蒸熟了,各装一盘。
  “这是佐料,你为何不将佐料同清蒸鱼一同蒸煮了去?”
  “清蒸鱼是这样做的吗?”
  为何他以前从未看到过佐料同鱼一起煮了的菜?当真是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你在外面吃鱼的时候没点过清蒸鱼?”
  “我娘说,清蒸鱼得原滋原味才好吃,故而不能加上佐料。”
  他说得义正言辞,不觉得这道菜有什么地方不妥之处。
  “那你吃吗?”
  她倒是要看看,温灼鱼是怎么吃得下去不加佐料的清蒸鱼。
  她都能绘出温灼鱼品尝清蒸鱼那副窘态了,想来必定十分有趣。
  “你都说不能吃了,我为何要吃?”
  二人如同垂髫小儿一般争辩了起来。
  “你做的你不吃,反而端到餐桌上让我吃?”
  他是不是觉得她生了场病,脑瓜子也不会转动了?
  “说不定你生了场病,味觉不同于寻常人。”温灼鱼渐渐声如细蚊。
  “你大抵是见不得我好了。”
  刘青姝看着他做的菜顿时没了胃口,怎么会有人将佐料和主菜分离呢?少了佐料,菜色便无美味二字作为底色了。
  “我吃就我吃,拌一拌不就好了。”
  温灼鱼将佐料和清蒸鱼拌到了一起。
  上好的鲈鱼,竟是被他这般糟蹋,若是叫旁的女子相中了去,不知要吃上多少年的苦头。
  “当心鱼刺。”刘青姝忍不住提醒道。
  忽而想起了自己桌子上的宣纸,转眸看向了自己房内的书桌上,已经没有了纸张的痕迹。
  “怎地不见了?”
  温灼鱼默默扒了一下饭,别有意味地问道:“你也会害怕刺吗?阿姝,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吗。”
  “十年前的浮生林宴会上,也有谢家父子,随后不久谢家父子抵御蛮疆,壮烈牺牲。”
  刘青姝心口忽然一滞。
  “你怀疑谢芳沁?温灼鱼,你凭什么怀疑我的朋友!”
  这是她头一次对他生了恼意,哪怕是得知他不告诉武月之死,她也有理由劝服自己他有难言之隐。
  可如今换成了谢芳沁,她为何就不肯去怀疑呢?
  “你有多了解她?她失去了自己的父兄,独自一人在淮南县之时,有多少人站在她的身边?如今我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字去……”
  话说到最后,她陡然清醒了过来。
  昨夜那黑衣人是如何知道她的暗伤?那明明是十二岁的她为救谢芳沁,被一根灌木洞穿了内肩又被困在农户捕兽大洞里,错过了治疗的时间留下来的暗伤。
  除了谢芳沁,便只有她表哥袁忠秉的父亲袁大忠知晓这事,外人是不可能会知晓。
  想到这里,刘青姝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温灼鱼见状,大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可是,温灼鱼,她不会武啊!”
  谢芳沁若是会武,那年那一场陷阱她是完全可以躲过去的。
  “阿姝,神都之人不似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若是对此存疑,觉得谢芳沁不是凶手的话,你可以去浮生林宴会看看,我听说浮生林是宛阳长公主近来兴起才想起来举办,你若是去了,或许会有旁的发现。”
  温灼鱼这话是何意思?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东西?”
  温灼鱼欲言又止,塞给她一块桂花糕垫垫肚子。
  坊间传闻,十年前宛阳长公主曾邀请中意的美男子到春风榭一宿,此后再难见美男子从春风榭正门走出来,百姓皆以为进去的美男子个个升了官,不愿提及这一段往事。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真的没能走得出来?”
  以宛阳长公主的权势就算是提拔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真的有人没能走得出来。
  “反正我没去过春风榭,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若谢芳沁真是隐瞒了什么或者是雇凶杀人,那杀人动机应该在春风榭中。”
  官场沉浮,今朝高升明日左迁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是女子,如何能去得?”
  “秦良人那有一个帖子,若是我没猜错,他去应该会带上他的侍女小琯。”
  刘青姝一下子明白了温灼鱼的意思。
  “只是,秦左将不是和你不对头吗?如何能帮我?”
  “他有一个亡妻,走得匆忙,只给他留下一床亲手做的榻子,他宝贵得很,你拿斧头去他家,他一定会答应。”
  刘青姝连忙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损人不利己?温灼鱼是怎么做到行事和长相完全不搭边的?
  “他若是得知,定是想将你剜心泄愤。”
  “为夫都为夫人做到了让人剜心泄愤的地步了,夫人能否让为夫今晚与夫人同寝?”
  温灼鱼轻轻握起柔荑,低吻着她的手背,不敢做出太多逾越的举动。
  刘青姝挑起他的下巴轻轻啄了起来,啄得他耳根子晕染了一抹霞红,才慢慢放开了他。
  “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阿啾!”
  “还是算了,待我身子好了些,莫将寒气渡到了你的身上。”
  温灼鱼澈眸里略微闪过了一抹失望,看来还得熬几日,他总算明了为何朝中大臣们最喜欢结伴去春惜楼,软玉在怀焉能为人?
  所幸他的软玉非其他女子可以相较。
  “还是娘子心疼我,那今晚我就睡厢房。”
  刘青姝起身,一把推开温灼鱼:“那我可得将门窗锁好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趁人之危。
  不多时,冬是做好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刘青姝难得胃口大开,连连吃了三碗米饭才肚皮儿撑鼓。
  刘青姝的食指点了点冬是做的冬瓜炖排骨和鲜虾丝瓜汤,再点了一下温灼鱼做的菜,最后得出了天差地别的感慨。
  “冬是,你原是哪里人?”
  冬是吓得跪在了地上,忙说:“小姐莫要将我赶走。”
  “起来说话,我不过是问了你一句话,瞧把你给吓的。”
  “冬是……”
  冬是不敢再说下去,倒是温灼鱼将人的背景调查得明明白白。
  “她原先是吊香楼的厨娘,名唤江意儿,丈夫将她卖给人当婢女,之后丈夫因为欠了债四处逃亡,又将她卖给了旁人,最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最后她路过奴仆市场,将冬是买了去。
  刘青姝陷入了苦恼之中,貌似冬是原来的名字比她这个临时取的名字还要好听一些。
  “为何不用原名?”
  想来也是,如此坎坷的过往,冬是想必是不想回忆了。
  “你不必说,安心在我这里住下来,但一日三餐不能少,我这人胃口挑剔,做的饭菜要合我胃口才行。”
  冬是这才敢起身,千恩万谢地看着就刘青姝:“您就是冬是的再生父母,这世上再无江意儿,只有冬是。”
  这话说得刘青姝微微动容,这丫头看着年纪轻轻,经历过的事情倒是不少。
  “可有想过父母?”
  “冬是是一个孤儿。”
  刘青姝又道:“你莫要因为自己身世可怜,就生了惰性,我这只留下有用的人。”
  “冬是明白。”
  刘青姝转头看向了温灼鱼。
  “你倒是知道得仔细。”
  “你身边的人,我得一一排查是不是好人。”温灼鱼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勾着她的手指。
  刘青姝抬头一看,他眸底的涟漪一层又一层,似乎要将这隆冬化成他眸底的春色才肯止住。
  夜色渐渐罩住了天光,梅仙子央求褐皮枝头稳住她的身子,她微微张开了半个骨朵,佯装不经意间泄露满庭馥气,猛地被细雪知晓了她的小心思,霜雪结在梅瓣之上,欲图裹杀梅香,不曾想给梅仙子披上了晶衣。
  半月之下,晶衣护住了一地落蕊。
  次日,刘青姝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再吃一副药应该能痊愈。
  秦良人家不大,也就两个刘宅的大小。
  温灼鱼穿了一件银白色的水合服,面具还是戴在脸上。他带着刘青姝拜访秦良人之时,路上碰到了秦良人家的门客,这门客不是旁人,正是林先之。
  林先之看见刘青姝忽然一怔,时隔多月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刘青姝。
  刘青姝这个名字是他心里头唯一的败笔,败到他手中的黑令状师成为了一种讥诮他的工具。
  “林状师,好久不见。”刘青姝率先开口。
  松色的袄衣衬得她性情温顺,落落大方的举止尽显身姿不俗,可在林先之的眼中却是格外刺眼。
  林先之却是不想给她一个好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后,拂袖离开。
  “这人真够傲的。”
  还是他家阿姝好。
  刘青姝却是在想,无魉城的林先之怎么会出现在秦良人的府邸?无魉城又想做什么?
  秦家的仆人是认得温灼鱼的面具,故意叫得非常大声:“温右将,您来了!”
  林先之陡然折返,似乎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一个新的借口。
  “好啊你,刘青姝,为了赢你不择手段是吧!竟然勾搭上了金吾卫!难怪我怎输给了你!”林先之全然不认为是自己身上的原因。
  刘青姝也懒得和他计较,今日她有要事在身,不想平白为一个小人费了时间。
  听见了自家仆人的声音,秦良人吓得赶紧将府里半数人守在床榻面前,恐温灼鱼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快快快,他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可得好生守住了!”
  温灼鱼听出了这仆人是在通风报信,带着刘青姝往秦良人的寝居走了去。
  “温大人,我们家大人说了这里不能……”
  秦良人忽然出现,直接坐在台阶上,撩拨了一下自己额前的龙须刘海,大狼皮氅披在身上,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此人精神抖擞。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便好。”
  温灼鱼开门见山道:“带她进浮生林宴会。”
  秦良人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可能。”
  “你当那是什么好地方?万一看上了我,什么辣油皮鞭往我身上整,指望你来解救我吗?我俩的关系还没好到舍生忘死的地步。”
  秦良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倏而,他瞳孔顿时挤缩,指着温灼鱼头上的白玉冠,结声道:“你,你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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