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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乌青快到掉到嘴角,马车上,暮筠打着大大的哈欠回应着赤绝大师的提问。
“小筠子,七星海棠毒在何处?”
“花的根茎,制成毒物后无色无味,无影无踪。”
“好,令人皮肤有灼烧感的毒草,说出三种。”
“小荨麻、大蝎子草,还有......”暮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用力掀开眼皮,“还有火树麻。”
“好,先到这吧,小筠子你快补补觉吧,不要仗着年轻天天熬夜,过两年眼袋比我的还大!”赤绝晃了晃空了的酒囊,“临川的酒真是美味,我去找达子再满上一壶。”
毒王赤绝的小迷弟秦明达知道他好这一口,出城之前买了两桶临川酒备在后面拉货的马车上。
师傅都发话了,暮筠如蒙大赦,她赶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软榻上蜷着腿阖上了双眼。
等了一夜,上一世伤了秦明达的那帮刺客并没有出现,那伙人是被什么事牵制住了吗?他们到底受令于什么人?
石子路坑坑洼洼,马车晃着晃着,暮筠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
明红鲛纱帐上,数只层层叠叠的芍药在肆意绽放。她的身下是轻碧色绣百蝶恋花纹样的床榻,她微微侧身,帐顶上的风铃“叮咚”作响,引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披紫苏色绸缎外袍的男人。他盘着腿背对着她在翻阅书籍,一头温顺的墨发如瀑布般倾洒在肩,时不时还会随着书页翻动时带来的轻风微微扬起。听闻身后的动静,男人缓缓回头,露出一张绝美的侧脸。
那高挺的鼻梁,斜飞入鬓的眉,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那么得熟悉。只是那肆意得难以克制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
男人倏地俯身,披在身上的那件绸缎外袍在意料中滑落,露出一片冰肌玉骨的半边胸膛,令她莹白的耳根悄然染上一抹绯红。男人直勾勾地望着她,那眼眸深处暗涌着迷离的情欲,让她的心神如同在烈火上炙烤般燥热难耐。
知道暮筠在车上酣然补觉,卓凌初趁秦明达骑马在前面探路,便带着他马车上的毯子悄然来到暮筠身边。他刚把毯角掩好,就见暮筠微微蹙了下眉。
她这是嫌热?还没来得及掀开毯角,就听见眼前的女子紧闭眉头低声喃喃着:“初......面首......”
卓凌初面色一顿,面颊瞬间染上绯红,她这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深知自己不能在马车上继续多呆,卓凌初红着脸刮了下暮筠小而翘的鼻头,赶紧趁秦明达还没回来,赶紧跳回了自己的马车。
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雁城,减少家里小祖宗被那个心机少爷拐跑的风险,秦明达见今日路程还算平顺,便下令加快脚程,快马加鞭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距离昭阳城五十里处的驿站。
马车的骤然一停让暮筠瞬间清醒,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睡得浑身发软,大脑发懵,盯着车顶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刚刚好像梦到了公主府,还有......
脸颊发烫,她眨了眨眼,思绪渐渐回笼,掀开身上铺着的陌生的毛毯跳下了车。
憋了一天的雨,空气湿答答的,因着看不清太阳,大脑还有些懵的暮筠竟然搞不清现在时辰几何。
“舅舅,咱们是下车用午膳吗?”
秦明达一边收拾马鞍一边摇头失笑,“年轻人睡眠真是好啊,这都傍晚了吃什么午膳。”
暮筠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乖巧地上前跟着众人收拾起来。
卓凌初抢过暮筠手上的缰绳,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屋内。
白开霁正在指挥店伙计上饭,热气腾腾的茶水已经按人头摆好。
眼角余光扫了眼身边人,暮筠回想起了刚刚那个面红耳赤的梦,她没敢正视卓凌初的脸,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躺了一天了,活动活动筋骨。”
卓凌初耸肩,站着暮筠身侧帮她打下手。
秦明达冷眼将少男少女间的互动看到眼里,扯着嘴角嗤笑一声,“黏得够紧。”
易青冷哼,放下手中的活计,大步流星地插到暮筠和卓凌初中间,扭头对暮筠说道:“状态咋样,今天练练步法?”
暮筠如蒙大赦,“听师傅的。”
“走,咱们去那边空地。”
看着乖乖跟在身后的人,易青得逞一笑,用眼角余光了冷睨了眼卓凌初。
卓凌初无语,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骂了易青一句“幼稚”。
刚刚灌满酒壶的赤绝,悠然地走了过来拍了拍卓凌初的肩,压低着声音说道:“就如天空的云和地下的泥永远没有交集,身份不同的人最后如何走到一起,二殿下,趁早收了心思吧,我可不会放任我小徒儿受到委屈。”
卓凌初面不改色,只是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他这是,暴露了?
全然不顾眼前人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赤绝用手掩嘴小声道:“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那白家与我有旧,我自不会轻易拆白家公子的台。”
说完,他爽朗一笑,迈着健步拎着酒壶朝屋内走去。
卓凌初望着赤绝的背影淡淡一笑,云泥殊路吗?
初夏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急促地砸落在地,与激起的扬尘在空中交织,最后零落成泥。
卓凌初感受着砸在手心里的雨滴,一点,一点,就如那撩人的琴弦,拨弄着他那颗隐忍坚毅的心。他抬头望天,云化雨,雨缠泥,云泥怎么会没有交集?
更何况,筠儿才不是泥,她是翱翔在天际中的那朵最为夺目的彩云。
白开霁撑着伞遮到卓凌初头上,“主子,我给你的药不伤脑子啊,雨这么大,不知道避一避?”
望着眼前急速飞奔过来的人,卓凌初扯过白开霁手中的小纸伞,上前一步将伞遮在暮筠头上,任由雨水无情地在他裸露在伞外的后背上敲打。
白开霁气得跺了下脚,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屋躲雨。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舅舅没脑子了啊!
虽然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身上有雨水滴落,但刚刚那短短几秒,暮筠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浇透,额前零碎的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脸上,非常不舒服。
伞下,暮筠气喘吁吁地对卓凌初道了声谢,不计形象地用手把脸上的头发往后一推,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好似那刚刚冒尖儿的出水芙蓉。
纸伞很小,小到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完蛋,又回想起了那个暧昧的梦,暮筠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恢复理智。
接过卓凌初递过来的手帕后轻轻擦拭着脸颊,她刚要夸他一句“好姐妹真贴心”,她抬头后蓦然发现,眼前的初公子,竟然脸红了。
他这是,害羞了?
暮筠瞬间感觉自己又变得浑身燥热,她觉得自己对初公子的心态很不正常。见他清冷孤傲一本正经,她就想叫他“好姐妹”泼泼他冷水,见他脸红耳热不知所措,她就想厚脸皮地逗弄逗弄他。
正在脑海中搜索如何让眼前人的脸色更加羞赧,卓凌初的身躯猛然一凛,环着暮筠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后,疾如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剑,森寒的剑气直接让眼前的梅花镖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直直地朝藏在暗处的刺客袭去。
镖局五人霎时进入戒备状态,抄起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整个驿站被蛰伏在暗处的刺客包围,四面楚歌、杀机四伏。
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护住,暮筠的身体不敢轻易动弹,大脑却是转的很快。原本到昭阳才会遇到的那场刺杀,提前了?
秦明达和易青同时大喊:“保护好小筠!”
经验老到的秦明达和易青已经猜到对方要打定主意拿暗器持续袭击,对于暴露在敌方视线范围的暮筠,定然会不可避免地会遭受那些不长眼的暗器的牵连。
两人对卓凌初深藏不露的身手都心照不宣,此刻已经顾不上其他,只好恳求离她最近的卓凌初对她给予全方位的保护。
卓凌初单手奋力挥剑,要你们提醒我保护筠儿,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虽然有镖师们在外围守护,但仍有无数漏网的暗器齐齐朝此刻正站在院中的卓凌初和暮筠袭来。
卓凌初的剑法飘逸凌厉、轻若游云,他游刃有余地将暮筠稳稳地护在身后,凌厉的剑气逼退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飞行暗器,雨水夹杂着兵器交接时碰撞的火花,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暮筠一边恨着自己的短刀此刻无用武之地,心中却油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情愫。
她的头紧紧地贴着卓凌初坚毅结实的后背,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的心跳还时不时地突然一悸,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
真是奇怪,暮筠蹙眉抬眼,卓凌初那无比俊美的下颔映入眼帘。她自诩自己为理智之人,梦和现实也能分的开,可在那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想让他当公主府里唯一的面首,夜夜宠幸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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