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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人大婚,宫里会送出符合规制的喜服和一应喜庆用具。
“娘和妹妹们回来了。”
钱廷正好出来,见到钱夫人带着两个姑娘去观里回来,笑道。
他因为昏迷了整整一年,原本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到底是探花郎,眉目依然是清秀的。
“哟,奴才见过废太子妃。”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钱廷身后传来,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废太子妃。
虽然大家心里清楚贺文书嫁过去面对的情况,但是喜事当前被人这样称呼,任是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
“邓公公,我家妹妹还没嫁过去,倒也不用这般阴阳怪气。”
钱廷是朝廷命官,当先开口。
邓公公?
贺文书打量这面前的宦官,挑眉,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和这位邓公公相见了。
“哦哟,是奴才嘴笨,该打。”
钱廷身后面白无须的男子宦官装束,一手抱着浮尘,一手假模假样地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
赫然就是
“既然东西送到了,奴才就告退了。”
说着,他仰着脑袋,和钱家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重重清了清嗓子。
“一个阉人嘴毒就算了,嗓子还不好。”钱苑小声嘀咕。
邓公公蓦然停住脚步,面色阴沉地看着戴着面纱的钱苑,“探花郎,杂家倒是见识到了你们家的姑娘这般没教养。”
说人家家的姑娘没教养,这是连着钱夫人一起骂了。
钱廷沉下脸,钱苑气得当时就要上前理论。
贺文书伸手拉住钱苑,摇了摇头。
钱苑气闷。
邓公公余光瞥见,心中得意,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在贺文书面前。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皇家,出来一趟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看来还是废太子妃懂点规矩。”
钱夫人递出去一个荷包。
人都明晃晃地伸手了,没道理叫晚晚一个新嫁娘出这糟心的钱。
荷包刚刚递出,随即,钱夫人的手愣在半空中。
只见贺文书拨开面纱,垂头,嘴巴动了动。
“噗。”
一粒橄榄核吐在了邓公公摊出来要银子的手上。
“多谢公公,不愧是伺候宫里主子的,当真贴心。”贺文书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场的钱家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那个他们认识的陆晚晚?
邓公公看清了橄榄核,手开始发抖。
这个女人,
居然!
胆敢!
把橄榄核吐在他这只拿赏银的手上!
一张脸从白转成青。
“我这个人啊,有个毛病。对方的教养好,那我就近朱者赤,教养也跟着好,对方的教养差,我也近墨者黑,教养也跟着差。”
贺文书说完,歪着头,十分无辜地问道,“我现在和公公靠得最近,公公说我教养是好还是差?”
邓公公一把将手中的橄榄核扔在地上,指着贺文书,手指头也气得发抖。
“你……”
“哎呀,随地乱扔,看来公公是个教养差的了。”贺文书没待他话说出口,立马打断他,“自己这样的教养有什么资格说我钱家姐姐教养差呢?”
“至少钱姐姐不会乱扔果皮果核。”
一旁被点名的钱苑一扫胸中气闷,只觉得通体舒畅。
钱廷在邓公公身后,悄悄给贺文书竖了个大拇指。
钱夫人心中宽慰,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邓公公猛地一甩袖子,看向钱家人。
他们一改脸上的笑容,立刻摆出严肃的表情。
钱廷:“公公,晚晚这不是要出嫁,舍不得我们,心里躁郁,火气大,您多担待。”
嬷嬷:“是啊,公公,您别和小姑娘们计较。”
钱夫人:“这荷包您收着,大人有大量,回头我一定教训她们!”
三人围着邓公公一人一句好话,把人哄得头晕眼花,来不及发作就送出了钱府。
钱夫人回来,手指头戳上了贺文书的前额,“调皮。”
贺文书笑着,和钱苑一人一边抱着钱夫人的手臂,“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更不想听到他说您和姐姐的坏话。”
“今天也就算了,日后你一个人在废太子府可不能这样任性。”钱廷还是肃了神色训了贺文书一句。
“哥哥!”钱苑不乐意了。
“知道了,钱哥哥也是为了我好。”贺文书笑着应道。
贺文书自己出身高贵,宫里下人逢高踩低的做派她门儿清,对方已经瞧不上她,与其巴结这一个小宦官,不如随着性子来。
钱夫人反手搂住贺文书,说到过两日她要嫁出去,又开始伤感抹眼泪了。
“瞧瞧这宫里的都是什么人啊!”
“可怜的晚晚,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啊!”
钱苑立刻瘪起嘴,没好气地瞪着钱廷,“都是哥哥,没事帮着晚晚嫁那去干什么,那可是一个火坑!”
刚刚还有兄长风范的钱廷缩起脖子。
“别怪钱哥哥,都是我逼他的。”
贺文书看着差点抱头痛哭的母女俩一阵头疼,这句话她解释了许多遍,无奈钱苑不听。
提起这事就要把她亲哥拿出来骂一遍。
“晚晚妹妹,要不你再考虑一下?”钱廷也觉得废太子府实在不是什么好归宿,“如果你反悔了,我就是丢这个官也要把你摘出来!”
钱苑连连点头,扯着贺文书的衣袖,红红的眼睛蓄满泪水,眼巴巴地等着贺文书反悔。
贺文书摇头,语气坚定,“这是我一定要走的路。”
她此身一无所有,只愿能报了前身的仇。
而替方敏儿嫁给东启的废太子,是她唯一有可能成功的路。
不论钱家对她多么好,被活活剥去脸皮扔进滚水中的痛尚且留存在皮肤,就算嫁过去第二日便要陪葬,这条路她一定要去趟一趟。
钱苑没忍住,哭出来了。
“你后日自己出嫁去,我才不要看着你去找死!”
百般劝说无果,钱苑捂着脸跑进后院。
贺文书垂眸,她知道,钱苑拿她当成了亲妹妹,是她的固执伤了人心。
温热的手心覆上了贺文书的发顶,她抬眼,看到钱廷明朗的眼睛。
“她说的都是气话,后日她一定送你出嫁的。”
恍惚中,贺文书似乎看到了她的亲哥哥,陆星辰。
一身玄衣铠甲的青年动身前往边关前也是这样,大手揉着她发顶,哄着不舍得他离开而闹起脾气的她。
——小气包,吹包包,过年没得吃年糕。
——别哭了,再哭眼瞎了。
——哥哥这次去边关,立了战功就回来亲自送你出嫁!高兴点!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贺文书恍然回神,抬手抹去眼泪。
她要出嫁了,那个说要送她出嫁的哥哥却再也不是她的哥哥了。
钱夫人抬手,贺文书被她搂进了怀中,后背被轻轻地拍哄着,像极了儿时哄着她的娘亲。
这许多时日里受到的委屈一起堵在胸腔,奔涌着想要寻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贺文书到底也没忍住,呜咽出声。
钱夫人眼眶湿润。
“孩子,不管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废太子,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不开心就回来,有人欺负你了也回来!”
钱廷红着眼圈重重地承诺,“你放心嫁去,有钱哥哥在,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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