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对不起’带着久存的愧疚。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有一天,会伏在他的后背上,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夏夜里,很平淡地说出这三个字来。
不祈求会被原谅。
周然也没有理由原谅她。
是她固不可彻。
听闻有人在替他的幸福着急,这些天一点一点设立起来的界限轰然崩塌掉。
想靠他近一点。
甚至,想把他重新找回来。
这种做法会不会极其的自私?
会不会再次成为致命的伤?
周然心脏某处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对不起’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做出的任何反应,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她心里还有着他的错觉。
他装作没听见:“什么?”
颜念将眼中酸成一片的水雾隐藏起来,说:“没什么。你放我下来吧,马上就到了。”
周然依言把她放下来。
送她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
......
颜起霖五十一岁生日当天,学校里的师生都纷纷送上祝福。
身份特殊,没有大操大办。
颜家三代单传,颜起霖没有兄弟姐妹,中午邀请的都是徐忆卿这边的亲人。
徐可一家中午来桦悦府吃了顿饭后就走了,晚上邀请的都是颜起霖的学界好友。
颜起霖平时有良好的作息和身材管理,看起来比他同岁的人都要年轻。
马萧代替马叔叔匆匆赶来,一圈人德高望重的长辈里就他们两个年纪最小,吃饭时自然被安排坐在一起。
颜念向来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听他们聊政要,聊股票,聊行情。
默默地在一边吃着饭。
马萧自从感觉她有意疏离后,都叫她颜念。
可能是找不到话聊,坐一边给她了一个拔丝虾球:“颜念,尝尝这个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
“好的,谢谢!”
马萧忽然问:“你怎么老是对我很客气。”
?
颜念反问:“那怎么才算不客气?”
她身上少了份烟火气息,喜欢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流转妩媚的眼睛里带着忧郁,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外界接触。
以至于会让人觉得是她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
包括马萧也是这样认为的。
马萧笑起来耐心地给她讲:“就比如,我对你好,你可以不用对我说谢谢!”
颜念明白了,这个人不喜欢客套话:“好,我试试吧!”
马萧噎住,笑着摇摇头。
有人在包厢抽烟,颜念闻不住味想去外面透气。
徐忆卿本不同意,马萧和她说了什么才点点头。
颜念去外面找到休息区,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找到空位坐下来。
马萧也跟着过来,坐在她对面的双人沙发上:“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颜念回答:“里面很闷。”
马萧立马配合她:“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颜念终于抬眼瞧他,马萧说:“回来后才发现,这种生活并不适合我,还是喜欢部队的生活。”
颜念不懂就问:“那为什么要回来?”
马萧耸耸肩,说:“家里的老人逼着回来,没办法。”
颜念捧着书,若有所思地点头。
休息区另一头,一个身穿暗条纹西装的男人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椅子里,通身皆是裁剪得体的高定,食指轻敲着桌面,眯眼看向这边。
问身边拿着笔记本电脑的助理:“那几个人现在什么情况?”
助理回答:“自从上次小周总和他们见过面后,就没出现过。”
男人问:“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助理抬头,讶异问:“您是问小周总吗?”
男人看着对面的女孩儿微微颔首。
助理非常稀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搁下电脑很认真地给他报道小周总最近的活动轨迹。
“他在哪儿和我没关系。”周绩饶有兴致地说:“说说他的感情问题吧。”
助理吓得腿一缩,咳嗽两声,说:“那个,据我了解,小周总目前并没有交女朋友。”
周绩嘴边带着一抹讥诮:“人都送跟前了还没动静,比起当年的我,差远了。”
?
助理听得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瓜?
亲爹给亲儿子送人?
助理想,小周总年轻有为,这亲爹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些,为其说道:“小周总现在以事业为主,男人嘛得有颗雄心壮志的心才能成大事。”
周绩似乎对他的马屁并不满意。
助理感受到他极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立刻噤声对着电脑认真做事。
桌上的手机亮起来,来电显示‘老婆’。
周绩拿起来接听:“老婆。”
赵凝醉醺醺地在电话里撒娇:“快来接我,喝醉了。”
周绩语气宠溺:“好,马上就到。”
“等会儿让服务生把里面人扔酒店里,你也回吧!辛苦了。”男人正了正衣衫,起身抬步离场。
助理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里面的人好歹也是博亚的股东。
成功男人的爱情,他实在是羡慕不来。
......
颜念提前离场回家,刚洗漱完听见外面有动静。
是徐忆卿和颜起霖回来了。
颜念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准备关灯睡觉。
隐隐约约传来颜起霖的声音:“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颜念收回关灯的手,想出去看看,还没拧开门就听见徐忆卿的呜咽声。
徐忆卿在哭?
颜念木讷地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颜起霖安抚徐忆卿的声音越来越近,进了外面公共洗浴间。
洗浴间挨着她的房间,比客厅里的声音更清晰些。
徐忆卿先是吐了一通,然后对颜起霖说:“老颜,我昨天晚上梦到我们的女儿了。”
颜起霖问:“梦到念念不是很正常吗?”
徐忆卿呜咽着:“不是。”
颜念的心脏倏然抽了一下,屏住呼吸侧耳听他们对话。
颜起霖的声音明显不悦起来:“行了,念念已经休息了,说话小声点,走去洗个澡睡觉。”
徐忆卿还说什么被颜起霖的安抚声所掩盖。
颜念僵在门口,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等他们进房间后,颜念忽然慌乱起来,关了灯钻进了被窝里。
外面好一会儿没动静,等她翻个身还在想徐忆卿那声‘不是’,是什么意思?
门口传来敲门声。
颜念心慌意乱,紧盯着门口。
敲了几下, 听见颜起霖在外轻声问:“念念,睡了吗?
颜念坐起来,装作迷迷糊糊地说:“睡了!”
“好!快睡吧!”
颜念把床头的阅读灯打开,屋内开着空调,蜷缩在薄毯里思绪凌乱。
颜念封闭所有的感官,盯着某一片空白,那声‘不是’还在耳畔边回绕。
震耳欲聋,让她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