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乡镇的大巴车上,满车人昏昏欲睡。
这是由城里开往村里的最后一班车,车程很长,司机已经翻越了无数个山头,车身起伏间无数尘土跟着翻飞。柴油的气味充斥着整个车厢,灰色破旧的座椅在这颠簸的山路上跟窗户一起咯吱乱响。
车里的人是满的,上方的行李架上、狭窄的过道上都堆满了各种行李,蛇皮袋或者塑料袋。
有人睡得打起了呼噜,有人开着巨大的音量打斗地主,车厢后排还有小孩子吱呀乱哭的声音。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这里是山区,今年夏天这里没下多少雨,遭受了旱灾,此时路边的树叶枯黄的长在树枝上,闷热的风吹过,“哗啦啦”地下了一片金黄色的雨。
“你还好吧?”戴着口罩的高马尾女孩轻轻戳了戳身侧的同伴,她身侧的同伴脸上同样戴着一个口罩,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我没事,”唐容睁开眼睛,视线却落在了斜前方靠着窗户坐的时律的身上。
时律可能是有点洁癖,这一路上两个多小时的路途,他挺直的腰就没松下来过,闭着眼睛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要不是大家都专心着自己的事情,他这么奇怪的坐姿大概要引来一片的指指点点。
没错,这辆车上坐的正是出任务的外勤部一众。
除了留守的君莫厌、周牧外,隋寒洛这个强火力也留下守家了。
他们剩下的五个人还有一个检验科的人跟着一起,一行六人浩浩荡荡。
“镇西村到了啊,有下车地没,没有就不停车了啊——”
前方突然传来司机带着口音的喊声。
花影一点睡意也没有,一直在到处看,她听见司机的话,高高举起手来:“师傅,我们下车。”
司机没再接话。
花影这声音一出,就有几道视线明晃晃的看了过来。
这些视线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壮年。
唐容本来靠在椅背上,突然眉毛一皱,抬手打了个响指。
此时,车猛地停住了。
刹车刹得太急,当时有几个人就被甩出了座位,与此同时,车门哐啷啷打开了。
唐容果断拉着花影下车,时律他们也目不斜视的跟上,不去听身后乘客与司机的对骂。
车门“咯吱咯吱”地关上,车屁股喷出一股黑色的车尾气,一路“哐啷”响着绝尘而去。
时律看了唐容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花影不知道车上的人为什么会被甩飞,正挽着李疏桐的胳膊四处打量。
“生气了?”时律问。
唐容双手插兜,脖子上一条黑色的项链很是显眼,她毫不在意的笑笑:“还不至于,不爽罢了。”
刚刚有几人的视线落到花影身上时,那种明显的带着恶意的能量波动实在是太令人厌恶,唐容就出手教训了一下,让他们出个丑,愤怒与难堪的情绪下,他们很快就会模糊掉有关于他们这一行人的记忆。
时律没再说话,他打量着这个村子。
镇西村是大山里面众多村子之一,前几年得ʝʂɠ了政府得扶持,才修了通往山外的路。
但是很明显,镇西村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大的发展。
进村的是一条破旧的油漆路,表面的那层水泥已经碎的差不多了,露出底下尖锐的小石子。
道路的两旁是深深的水沟,水沟两侧是田地,里面的麦子被收割完了,裸露着干黄的麦茬。今年干旱,粮食的收成不会太好,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别的谋生手段。
他们一行六人走在这条路上格外显眼,女的肤白貌美、气质卓然,男的身高腿长、身姿卓绝,就连陈千帆都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轰隆隆隆隆——”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自后方响起,几人回头一看。
是一辆拖拉机,开车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多的大叔,在拖拉机的车斗里还坐了一个同样差不多年纪的大妈,大妈头上带着一顶灰扑扑的遮阳帽,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朝他们喊:
“你们是做什么的?”
大叔把拖拉机停下,右手拿下叼在口中的烟,一开口就是浓重的方言:“来干啥的?”
李疏桐上前半步,笑着跟大叔对话:“你好,我们是服务所的,来这里想找你们村的村干部了解下情况。”
“啊,找村干部啊,”大叔抽了一口旱烟:“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那座最大的房子,就是他家了,你们,什么服务所,做什么的?”
李疏桐道:“我们是上边派来考察附近几个村子的情况的,咱们不是有帮扶计划吗,我们就是来干这个的。”
“上边来帮扶的啊,”大叔把烟塞回嘴里:“今年收成不好,政府给钱吗?”
“这我们说了也不算啊,”李疏桐勉强笑笑,她觉得要被烟呛死了。
大叔打量了他们这一行人一眼,嘴角扯了扯:“这么多人啊……”
他的婆娘坐在车斗的一侧也开口了:“帮扶好啊,俺们村实在是太穷了,你们咋这个时候才到,这日头都要落下去了。”
“路上花了点时间,”李疏桐勉强维持脸上的微笑:“不打扰你们了,叔和婶子忙去吧,我们自己找就行了,谢谢你们啊。”
两口子摆摆手,又开着拖拉机“轰隆隆”地走了,车屁后卷起长长的一道尘土。
几人纷纷捂着口罩后退了几步。
“小谢,你的仪器有动静吗?”李疏桐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眼镜——就是当初在医院检测唐容能量值的那个小白脸。
谢凌摇摇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异调局在各个地方都有一些流动检测员,他们只负责在相关区域游走并且上传各个区域的能量波动。
这次的异能能量波动初步推测,就是在镇西村——
这个村里绝对有古怪。
他们沿着进村的唯一一条路一直走,刚走到前面有房子聚集的地方,就看见在岔路口附近站了个中年人,正在朝他们招手。
他的身后,是一座与这个村庄格格不入的三层小别墅,瓦片红艳,墙体洁白,周围还种着一圈花,开得格外鲜艳。
村长快步迎上来,伸手想跟里面看上去就是头头的时律握手,时律压根没有要跟他虚与委蛇的意思,眉毛一拧,不耐烦就挂在了脸上。
李疏桐作为这个队伍里实际上的对外负责人,热情得上前与村长握了手:“还劳烦您出来接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村长爽快的笑笑:“你们这是来帮助我们村的,接一下应该的嘛……是,社会服务所的同志?”
李疏桐笑着点头。
嗯,没错,异调局的名头挂在了社会保障服务所下,一般出这种任务都说是服务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