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笔信’三字一出。
朝堂骤然归于寂静。
龙椅之上的殷文廷沉寂许久，终还是张口道：“呈上来。”
近身太监很快将ʟʋ程峰手里的信递上来。
可殷文廷摩挲着信封，看着上方那‘殷文廷亲启’几个字，便心生惧意，手抖得不成样。
信封上的字歪七扭八，甚至有几个字是重叠的。
殷文廷记起来，韦丹婷的视力几乎看不见了，她写下的字自然不如当初。
但他却还是认出这是韦丹婷的笔迹。
他再熟悉不过了。
三年前，韦丹婷带兵亲征时，他担忧不已，便要她至少半月必定要写信归来报平安。
那每一封家信，都写着同样的五个字。
——殷文廷亲启。
然殷文廷未曾料到，自己再次收到这几个字时，却是她给的绝笔信上。
他终究还是没能打开，双手紧紧捏着信封，只道：“将程峰打入大狱，听候发落，其他无事便退朝吧！”
语罢，殷文廷疾步下了朝。
手里的信封被他紧紧攥着，一路到了寝殿。
却见浅妃正等在殿中。
殷文廷神色陡然一凛：“浅妃来此作甚？”
“陛下，您许久未来长乐宫，臣妾担心您的身体，这₱₥才自作主张来寻您了。”隐月一边柔柔说着，一边注意着殷文廷的神色。0
见他眉头愈发紧凑，她的脸色也跟着冷凝下来。
殷文廷漠然看她：“朕无碍，浅妃也该注意身份，无召不该擅来朕寝宫！”
“是，臣妾下次不敢了，”隐月垂着眼眸，殷文廷这样的态度已证实了移情蛊已失效，好在殷文廷并不知晓所有缘由，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将手中的吃食递上来，“那这碟云片糕，陛下可否收下？”
殷文廷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有拒绝，“放着吧。”
“是。”
隐月欣喜放下，随即并未多留，踏足出殿。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殷文廷一边拆开手里的信封，一边将云片糕往嘴里送，隐月的嘴角悄然勾起。
既然移情蛊失效，那就莫怪她狠心了。
如今慕家没了韦丹婷，何足有惧？
她南疆军卷土重来，此刻的祁朝必定无人应战。
待浅妃走后。
殷文廷目光落在展开的那封信上，送到嘴边的云片糕在看见信上的血迹时，陡然掉落。
大概是韦丹婷的视力实在不佳，她信上的字迹如信封那般凌乱不堪。
就连字也异常大。
展开来，里面却只有寥寥几字，赫然写着：此行一别，但求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信纸轻飘飘从他的手中落下，殷文廷怔愣许久，迟迟不动。
他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一夜。
隔日晨曦照入大殿之时。
殷文廷的鬓角竟添了几根白发，他满眼血丝，迈着沉重的步伐打开殿门。
“传令——”
“慕霖乃被迫离军，无罪释放！御林军首领程峰擅开冷宫门，但念其乃情义之举，故罚军棍二十，停职半月！”
“韦丹婷擅逃离宫，德行有亏，从后宫嫔妃除名！然其两次护国有功，乃巾帼英雄！故追封其为忠烈大将军，以将军之礼厚葬！”
落下旨意。
殷文廷身形趔趄，心口骤然收紧，他捂着心扶门框，苦涩望天。
卿歌，你想要的是这些吗？我都给你。
下葬当日。
殷文廷第一次踏足灵堂，远远看见那黑棺，眸色紧得发疼。
“陛下可要去见慕将军最后一眼？将要封棺了。”
太监询问。
殷文廷沉思许久，还是摇头，“不了。”
不是他不想去见她，而是她恐怕不愿见他。
“时辰已到！封棺！慕将军一路好走！”
那头高声呼起。
几名侍卫抬起沉重的棺盖，一点点到了棺边。
下一刻，棺盖却陡然一停。
侍卫惊慌跪下——
“陛下！慕将军尸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