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雨不知下了多久,居然已经停了。
宿舍门外,干涸的长椅上。陆景淮轻轻的放下,眼底猩红一片,一颗心像是在海中不断的沉浮。
他害怕,一回头她就已经不见了。
“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湿漉漉的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只是有些黏在脑门上,小姑娘乖乖的坐着,盯着脚下的石子发愣。
为什么不告诉她,机票都订好了。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吗?
泛着红的眼角,潮湿的面颊,没有什么不在提示着他,都是因为他。
陆景淮急匆匆的跑进便利店,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盯着门外,步伐慌乱。
“老板别找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来了。
他甚至还轻轻的喘着气,浓烈的眉毛下,那双眼睛灌满了赤诚和热烈。
“擦擦头发。”
苏瑾时抓着那条毛巾,素白纤长的手搭在膝盖上。看到他,心里的委屈忍不住像涟漪一样泛开。又不想眼泪掉下来,就死死的抵着唇瓣,她不想这么狼狈的。
视线突然落在那只小巧的布偶上,“这是给我的吗?”嗓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膝盖跪在石子地上,仰着头眼眶湿润。
修长冷白的手指搭上那只布偶,无助的颤抖。
苏瑾时羞愧的连耳根都在泛红,她不知道她一直想要的,在他们的眼里,是无比的可笑。
闵杭没有草莓熊。
她慌乱的把那只布偶塞进自己的怀里,却因为没有口袋,不知道要藏到何处。
艰难的移开视线,连声音都在颤抖,“不是,不是的,就一个破布娃娃,不是给你的。”
不是破布娃娃,是新的,是她开心了一整晚,期待了一整天的娃娃。是她怕拿回来的脏,认认真真洗了一遍的娃娃。
“怎么淋雨了,”眼泪忽然从眼里滑落,一片潮湿,他看不得她这么说,也看不得浑身湿漉漉的,却生硬的贬低。
被雨冲过的小脸现在有点儿苍白,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也没说话。
好像要把他的模样记到脑海深处。
“陆景淮,这段时间谢谢你”
啪嗒一声,他手上那瓶还在冒着气的热牛奶滚到地上。
白色的液体汩汩的流出来,然后慢慢渗进土壤里。
“你很好的”淋了雨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陆景淮低着头,有一点牛奶溅到了她的裤脚上,他就蹲在她面前,握着他的脚踝,执着的给她擦。
眼泪猛然从眼眶中滑落,顺着下颚线埋进衣里。
“谢谢你这段时间,这段时间,照顾我”
“你是除了外婆,对我最好的人”
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但是苏瑾时吸了口气,努力的挺直背。一点一点的鼓励着自己,就像当初他鼓励她那样,认真执着。
不丢人的,是他们不好,错怪瑾瑾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一滴眼泪不争气的滚下来,啪的砸在陆景淮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灼着他的手背。
委屈的小嘴撇着,
“我们不是一路人的。”
“分开吧”
她弯下腰,用手捂住陆景淮的耳朵,隔绝了所有的风声,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还给你”多出来的,所有的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
陆景淮抬了头,眼角周围红了一大片,额前传来冰凉的温度。
他有个坏毛病,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全身荨麻疹,全身红肿作痒。
但是这毛病,也就小时候掉水里泛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手腕处,已经逐渐开始泛红。
喉结轻微的滚动,眼眶居然又划出泪,“说什么呢”
他有点嫌弃的把那滴眼泪用袖子粗鲁的擦掉,“我不同意。”
膝盖处擦在石子上,一阵酸麻,他却伸出手,语气凶冷,动作却温柔的轻轻的帮她擦着脸上的泪。
粗粝的手指摩擦过冰凉的脸颊,声音沙哑“不行,我不允许。”
苏瑾时拉过他的手腕,陆景淮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可是她却只是为了将手腕放回原处。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那样,
站起身,干毛巾被递回去,那只干干的布偶被塞进他的手里,她还是太自私了,还是想要留下点什么。
慌乱的离开,她怕她再多过一秒,心里的那道防线崩塌粉碎。
这样,太自私了。
夜晚,冰冷的风冷冷的擦过脸颊,他像一尊石雕,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连腿都感觉不到麻,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
“咚!”
温沭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往后退了几步,偏了偏头,手指捂上嘴角,吐了口嘴里脸颊被内侧软肉破裂的血。陆景淮进门的时候看到温沭靠在墙上,还没等到完全走近就已经一个拳头出去了。
“凭什么,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陆景淮吼出声,满目猩红。
温沭不在意的擦了下嘴角的血,“说她缺爱啊,把她劝跑啊”
陆景淮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力气,眼眶猛然间滑下眼泪,像不受控制那样,扯着他的神经。
“陆景淮,你得谢谢我,知道吗!”温沭苦笑了声,往后退了步。
“要不然他们知道了,处理手段估计没这么轻松吧”
“她以后还能在蓝桉混?”
“你离开她,就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你明明知道,这学期读完,我们都必须走。”
“陆叔叔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了,让你回去打理家里的产业。”
温沭轻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进屋找医药箱处理下伤口。然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轻飘飘提了一句,“哦对了,出国的机票已经都准备好了。”
陆景淮真的没忍住手里的力气,当晚把温沭揍进了医院。萧言酌回宿舍的时候,差点吓得以为进错了地方,救护车呼呼的开过来把温沭送进医院。
风从窗户灌进来,明明还没到冬天,可他却觉得身上既疼又冷,她得有多难过,全身上下许多处肿起来,痒到深处只觉得骨头都疼。但是他抱着草莓熊,捂着被子,疼痛难耐。
然后,又疯狂的从宿舍楼里跑出去,拨打着熟悉的号码。
等来的,毫无疑问,只能是一遍又一遍的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甚至,已经联系不上陆家的任何人。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把什么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