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落拓的手指紧紧抓着信封,半天喉结滚动,连打开信封的力气都没有。
萧言酌拍了下他肩膀,没忍住还是说了句,“没事的,人一句没说你的不是,而且不是前段时间她在忙那个品牌的吗,好像最近发展的很好。”
好歹还是初中,高中一起上的学,陆景淮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拦他的原因,之前撞见陆景淮低眉看人小姑娘那神情,就知道肯定完全陷进去了。
也就温沭,看不清。
他一个旁观的人都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年少的19岁最大的敬意了。
他抖着手展开了信,
亲爱的陆景淮:
展信佳!
如果以后有机会去京北,我可以请你吃一块山楂糕吗?听说,那里的山楂糕很有名哎。
他把信翻来覆去了好几遍,才愿意相信真的只有这一句话。
“各位乘客,前往英国的航班……”
偌大的机场,黑色的皮衣,黑裤。浓眉像是要割裂那些坚硬的石头一般。他在离开了她之后,终于又变成了这样,脸上一丝笑容没有,整张脸落拓,眸子深的像浸了一汪不可见底的深井。
陆景淮拖着行李箱,每走一步,都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想要拼命挣开身上的枷锁,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家族的束缚。
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已经是深冬,快要过年了。
街上甚至已经有了卖沙糖桔的大车。
苏瑾时好似没什么变化,只是在这个冬天,变得更忙,企图用忙来告诉自己她很好,她从来没有思念过谁。
她的胃病又犯了,每次半夜疼的直冒汗。
这个时候,哪怕她拼了命的忍着,她的脑海都被另一个人占据,宝宝,多吃点,晚饭一定要吃饱,这样胃才会不痛。擦掉满脸的泪痕,她接着拼命的准备着一切。品牌,专四,专八,还有替他学的计算机,一样没落下。
她把他的计算机的新书都翻坏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
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已经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的呢?那天萧言酌找到她,萧言酌只是说陆景淮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得离开蓝桉了。
那天的风还蛮大的,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甚至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和表情,只是站在咖啡店的门口多吹了一会风,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原来,连离开这件事,都是没有预告,没有告别的。
没过多久,苏瑾时在学校的公告上看到计算机系2班萧言酌办理转学手续。清风吹起她耳边的头发,原来,距离他离开她的世界,已经过了一个春天了。
很多时候,她都不太明白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或许,就真的没了吧。
他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她会在他的记忆中,完完全全的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快要过春节了。
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她午睡起来,觉得心有些慌,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好,就往医院赶。她想见到外婆,这几天课业很忙,她好几天没去看外婆了。
在冰冷的走廊上,她得知了一个消息。
外婆没了。
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能听见医生说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正准备打电话给家属。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团泡沫,浮在她的耳边。
苏瑾时用手撑着墙,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却无比糟糕的发现,这不是一个梦境,是事实。就好像睡了一觉起来,一切本来还欢快的流淌着,却突然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
蓝桉的冬天,有些冷,哪怕是穿了厚厚的毛衣,还是不管用。
寸土寸金的蓝桉,她甚至没有办法让外婆在一个好一些的地方。大雨下了一整天,女孩一个人站在雨幕里,毛衣灌了水,像沉铅一样重。
怎么忽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空荡荡的世界,巨大的雨幕,雨伞丢落在地上,一个人都没来看外婆。只有她一个人,捧着一束小小的花,把外婆安放在这么安静的地方。
苏瑾时忽然想起,以前陆景淮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爱哭鼻子,好像看到他,就像见到了亲人,满心的委屈。但是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木讷的像一只木偶。
前几天外婆还说,什么时候回趟闵杭……
巨大的眩晕在脑海中盘旋,眼前忽然苍白一片,她在雨地里倒了下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暖融融的一片。她慌忙地撑起身子,嘴唇边干涩一片。
门口传来轻轻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说姑娘还没醒,不要进去打搅。片刻之后,有人走进来,明明才刚是春天,这人身上却早已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
进来的人是沈析闻。
“等,等一下,苏瑾时,快点回去!”看到这姑娘苍白着一张脸往下走,他赶紧快步过来扶着。
“你别管我,我要去找我外婆。”
屋子里忽然陷入了安静。
哦,对,外婆死了。
沈析闻轻轻的呼吸,看到她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明明刚才闹着要出去,现在重新跌到被子上,脸色像一张白纸。
沈析闻心里一片苦涩,他是听唐若若说苏瑾时今天一整天都没到学校,本来前段时间听说陆家那小子好像去国外了,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挖墙脚的机会终于到了,但是找到苏瑾时的时候,他吓得在雨地里摔了一跤。
风那么大,这姑娘倒在地上,任凭雨水倾倒在身上,旁边还有一把孤零零的黑伞。好半天,他匆忙的打电话,请医生,怕的连眼泪都下来了。
“你放心,这里呢,是我名下的一处房产,不是什么非法之地。”沈析闻余光里关注着她,手上一边朝锅里盛出一些银耳汤。
这屋子好像如苏州园林一般,几乎都是木制建筑,看不见现代工艺的痕迹,苏瑾时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沈析闻把一碗暖暖的冒着热气的汤端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抬了头。
沈析闻这个人的长相,偏温和,没什么攻击性,不是陆景淮那般“横刀狠人”的长相,看着也不凶,像个古代的优雅儒生。
“谢谢”两个字从她嘴里干巴巴的吐出来,伸手接过了银耳羹。
沈析闻忽然话题一转,摘下鼻子上那副眼镜,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轻声道,“苏瑾时,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我给识露投了不少钱呢。”
“我可不能亏啊。”
识露,是在前不久成立的新的美妆品牌,已经初步具备了自己的工厂和几条生产线。
苏瑾时背过身,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眼眶酸涩一片,却没想着会呛到自己,止不住的咳嗽。
“哎呦,我的祖宗,锅里还有一大锅呢,谁跟你抢啊。”沈析闻刚准备帮她拍拍背,顺一顺,指尖差点落到她背上的时候,还是顿住了。
她应该,不喜欢除了他以外的人碰她吧。
陆家那小子,墙角还是蛮难撬的,沈析闻觉得,不管是什么,公平竞争就好,哪怕是爱情,的确,讲究先来后到,他也不喜欢搞这些背后的花花肠子,哪怕是最终到明面上跟陆景淮竞争,他也是不怕的。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把啊,他就是想为自己的心争取一把!
-
英国。
天气预报上只有0到5摄氏度,墨绿色的窗户上蔓延出微小的水汽。
“艾,huai,你还不睡吗?”爵森凑过来看了眼陆景淮还亮着的电脑屏,摇了摇头,中国人还真是努力啊,身体怎么都这么好。
特别是他的这个好像从中国一个京北来的人,长得很man,把他们英国的女孩都给迷晕了,偏偏如此热爱工作,每天要不是在看数据,就是在看一系列英文的书。说实话,作为一个英国人,有些书,他都懒得看。用中国人的话来讲,什么意思来着,生涩,还是涩生。
陆景淮低眉,听到爵森的话,揉了揉眼,长时间坐着,颈椎有些受不住,他缓缓的站起来,走到窗边,就这么看着外面绵延的细雨。
这里的天气,跟蓝桉不一样,比蓝桉的雨天要多的多。
他站在窗户边,有些艰难的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出那段熟悉的号码,才发现,手指停留在拨号键,怎么都没力气把这个电话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