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打在脸上，转瞬即逝。
　　傅知言别开脸。
　　“你怎么在这里？”
　　他声音有些沙哑。
　　姜黎掏出手机，翻出张截图，逐字朗读：“姐妹们，今天在ys酒吧看到个极品，身材又好屁股又翘，完美死了，就是太目中无人了，谁能教教怎么办？”
　　傅知言：“……”
　　他知道为什么了，是那个客人。
　　“你有点太招人了吧傅同学？”姜黎有点不太高兴，“要不是有人截图发我，你就要被非礼了。”
　　“刚才那个人是我堂哥。”傅知言以为她指的是傅誉，解释说，“不是非礼。”
　　“我知道。”
　　其实他们谈话的内容她赶到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点。
　　她估摸着傅誉也打不赢傅知言，最初的想法是在门口等着他们打完再进去。
　　之所以急吼吼带着傅知言离开，是因为从门缝里无意间瞥见傅知言的眼神。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但她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翻涌着的阴鸷凶狠，犹如暴怒的野兽，蓄势待发，等待机会将猎物一击毙命。
　　她怕自己再晚一秒进去，就只能给傅誉收尸了。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姜黎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刚才傅誉说的话……”
　　“不是真的。”
　　傅知言突然开口打断她。
　　又有些懊恼自己说出这话似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姜黎说这些。
　　傅誉和他之间，谁像是会摔东西的人，简直一目了然。
　　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傅誉的话，认为他无可救药。
　　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一直是不被选择的那个。
　　他应该习惯了。
　　为什么……还要和姜黎说这个。
　　她一定不会信。
　　说不定还会嘲笑自己。
　　傅知言转过头去看街边的风景，却突然听见耳边传了笑声。
　　他有些恼怒。
　　转过头，对上姜黎凑近的脸。
　　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笑嘻嘻的：“傅知言，你在跟我解释吗？”
　　“……乱说。”
　　傅知言垂眼不看她，视线落在她撑在大腿边的指尖上。
　　白里透粉。
　　姜黎见他不说话，凑到他耳边吹了下气。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伸手捂住耳朵，对她投来谴责的目光。
　　微微皱起的眉像是可爱的小猫。
　　姜黎勾了勾唇，突兀地说：“我相信你。”
　　傅知言捂着耳朵的手一顿，放了下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错开视线，另一只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收紧。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
　　只能别开脸，不让对方看见。
　　姜黎不满意他的态度，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傅知言，听好了。就算其他人都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真的。”
　　灯光落在她眼中，犹如闪烁的萤火。
　　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姜黎见他有些呆，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搞什么啊，她还以为自己说这话很帅呢。
　　结果傅知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简直是尴尬死了！
　　他不会觉得自己有病吧！
　　姜黎内心很抓狂。
　　摸摸耳尖，清清嗓子，继续接上刚才的话，试图转移话题：
　　“傅知言，你们家老太太要你回傅家？”
　　“嗯。”
　　傅知言声音很轻。
　　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黎问：“你想回去吗？”
　　“……”
　　少年唇瓣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下车。
　　傅知言都没回答这个问题。
　　宾利在距离傅知言家不远的地方停下。
　　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傅知言。”
　　姜黎冲他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又补充：
　　“朋友之间都这样。”
　　说完，飞快缩进去，摇上车窗催着司机开走。
　　傅知言站在原地，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抬手，掌心贴着心脏的位置。
　　哪里的跳动比起平常……有些不受控制。
　　*
　　第二天是周六。
　　下午给赵松哲补习结束后，傅知言按照答应姜黎的，站在学校门口等她。
　　姜黎一走近，就迫不及待问：“傅知言，我今天穿得怎么样？好看吗？”
　　傅知言飞快扫了眼她的打扮，长发微卷，白色花边衬衫，掐腰A字短裙，优雅又俏皮。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很适合做客。”
　　姜黎满头问号：“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重说！”
　　正走到斑马线边上，傅知言轻咳：“红灯。”
　　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姜黎哼了声没再开口。
　　两人并肩走到傅知言家。
　　刚上楼，女人的哭喊声便传了过来：
　　“这是给孩子上学的钱你不能拿走！你不能拿走！”
　　一道男声粗暴打断她的话：
　　“李秀兰你个臭娘们！老子要钱还要看你脸色？！”
　　接着有什么东西摔碎。
　　姜黎感觉不对，傅知言已经先一步冲了进去。
　　肉体碰撞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女人的哭喊声。
　　几分钟后，一个大汉一瘸一拐走出门，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呵呵，有本事你就一直护着这娘俩！老子还就不信没机会！”
　　“哎。”
　　清脆的女声响起，大汉这才看见墙边靠着个女孩。
　　穿着不菲，与老旧的小区格格不入。
　　大汉搓了搓手，色心上头，“小姑娘，你住这附近？”
　　姜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已经报警了。”
　　“你他娘的！”
　　大汉脸色一变，就要扑上来。
　　拳头还没碰上姜黎，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手腕。
　　傅知言眼神冰冷。
　　李秀兰从屋子里找出根麻绳，给前夫捆了手腕。
　　民警很快到了现场。
　　这个上门骚扰的大汉是关泽宇父亲，好在李秀兰为了安全在楼道和家里都装了监控，民警调取监控看过后，就把人带走了。
　　几人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李秀兰抹着眼泪感谢两人，“还好小宇带着他妹出去玩，不然还不知道家里要成什么样。”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姜黎和傅知言：“本来是要请你们吃饭，现在又成了你们帮我……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们……”
　　“阿姨，我待会想吃肉，傅知言一直说您做菜好吃。”姜黎笑嘻嘻把话题转回吃饭上。
　　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李秀兰心里暖暖的，连连点头：“好好！早上我买了好多菜！待会就给你们做！”
　　“那我能不能喝可乐？”
　　“喝喝，我让小宇带大瓶的！”
　　“阿姨您人太好了！”
　　夕阳西下。
　　傅知言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却仍然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李秀兰的前夫会不会在自己不在时再找上门。
　　这时，脑中蓦然响起昨晚傅誉的话——
　　“只要我想，你身边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指节攥紧，指腹挤压着拳心，感受到窒息般的痛感。
　　眼前似乎又出现秦耀祖的叫骂声，仿佛再向前一步，就步入深渊。
　　这几年他一直在逃避，不想回到傅家。
　　可他现在发现，如果自己不去争，就无法守护那些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晃神间，手机响了起来。
　　傅知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
　　他闭了闭眼，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在电话挂断之前接通。
　　对面的妇人声音苍老：“知言，今天小誉去找你了？”
　　“嗯。”
　　傅知言应声。
　　他很清楚傅老太太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傅老太太咳嗽几声，语气虚弱但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奶奶最后问你一次。”
　　“你，回不回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