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群散去,沈知言仍静静地呆在原地。
剧烈的冲击过后,她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安排,才能同时把病床上的两个人照顾好。
从外地赶回来的孟白出现在她身旁。
“傅怀瑾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准备怎么做?”
沈知言抬头看他一眼,灰暗疲惫的脸出现了一点点亮色。
“拜托你一件事。”
“嗯?”
“傅怀瑾本来要把我外婆接过来的,都安排好了,就在这家医院。明天,我和李秘书回去一趟。我不在的时间里,麻烦你帮我守着他。”
这句话太长,几乎耗尽了沈知言全部的气力。
孟白看着她不堪重负的样子,眼神里写满疑虑。
“你还是要把老人家接过来吗?”
“是,两个人在一家医院,我好一起照顾。”
“其实你不必这样,傅家有的是照顾傅怀瑾的人。你会把自己累垮的。”
“不!”沈知言很坚定,“我要自己照顾。除了我和你,没有人能保证他的安全。”
想起别墅里的那场杀戮,沈知言觉得,现在躺在床上的傅怀瑾,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孟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嫂子,你是个好妻子。”
沈知言双眸动了动,笑容轻得似有若无。
“他帮了我很多。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他,我一个人抗不过来。他也是因为我的事才出的车祸,现在他需要我,我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好长的一句话,像在解释什么,又像在掩饰什么。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孟白侧过脸,露出了意味复杂的笑。
想起几天前,傅怀瑾为了沈知言的事操心费力,他禁不住调侃:“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人这么用心。”
傅怀瑾不耐地瞥他一眼。
“她帮过我,我傅怀瑾向来不欠谁人情。”
孟白一边苦笑,一边低声嘀咕:“你们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沈知言闻言转过头。
“什么?”
“没什么。”
说完站起来。
“嫂子,你放心去,这边有我。”
第二天,沈知言刚把外婆安顿好,傅怀瑾就醒了。
“我要见爷爷。”
“爷爷正在开会,我先让医生过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人瞬间发怒。
“我现在就要见他,打电话。”
喊完看着沈知言布满血丝的双眼,幽幽补了一句。
“不是你的问题,有些话我必须马上跟爷爷说。”
沈知言回应了一个理解的笑容,点点头。
很快,傅傲霆到了。
“车祸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跟当时杀死我爸妈的手段一模一样,
是傅圣凯,一定是他。”
傅怀瑾面色发紫,脖颈青筋毕露,努力支棱起身体,却徒劳地坍塌下去。
傅傲霆看在眼里,表情写满悲哀。
“警察已经在查了,很快会有答案。”
傅怀瑾却突然露出一丝反叛的笑。
“查?你当年也是这么哄骗我的,其实最后什么也没做。”
“你……”
傅傲霆昂头叹出一口气,神情颓败,昔日气度荡然无存。
“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过不去。”
傅怀瑾这一声吼把门口的沈知言吓一跳。
“他怎么对我都可以,找人捅我,找人撞我都可以,但是我父母的死我过不去。”
傅傲霆嚯一下站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子虚乌有的事情你闹了二十多年了……”
“我想怎么样?我要他们以命偿命。”
“傅怀瑾!”
傅傲霆低低咆哮了一声。
“当年的车祸就是个意外。你的车祸也是个意外,那个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你的车也没有问题,只是……”
缓一口气。
“只是当时的场景,让你过度反应踩死了刹车,才导致了车子侧翻。”
傅怀瑾冷冷问了一句:“警察说的?”
傅傲霆疲惫地站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一定要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傅怀瑾又开口。
“所以新闻上说的都是真的——你重回董事会,傅圣凯现在是代理总裁,接手了我刚推上市的傅氏集团?”
傅傲霆缓缓转头看着床上的人,脸色哀哀,嘴角抽动。
“这是权宜之策。你车祸的消息一出,公司的股价跌停,各方暗中倾轧。我必须马上做出部署。”
傅怀瑾看着窗外,黑眸如漆,神色消沉。
“那如果我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再也站不起来了呢?如果我真的站不起来了,权宜之策是不是就变成长远之计了?”
傅傲霆挺了挺身体,一字一顿。
“那就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走出门,看到沈知言,拍了拍她的肩膀。
“照顾好他。”
说完叹息着离去。
直到此刻,沈知言才知道傅怀瑾心头的那道疤在哪里。但车祸的前因后果警察都基本定论了,爷爷没有欺瞒。
只是,未长大父母已远行的痛,她有过,所以能理解,也更加心疼。
走进去,安静地帮他擦拭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才幽幽开口。
“你应该去照顾你外婆。”
沈知言疲惫的脸生出柔柔的笑。
“外婆在ICU病房,我进不去。现在你更需要我。”
“别人都说我会变成一个废人,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
顿了顿。
“离婚吧。”
沈知言手里的动作停了停。
“等你康复了,我们再讨论离婚的事情不迟。”
傅怀瑾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树倒猢狲散,你转头看看,看看这冷清的病房。如果我能好,现在这里不可能是这番景象。”
沈知言拿起一根黑色橡皮筋,简单把长发圈起来,手放到傅怀瑾胳膊下。
“给你垫高一点,喝点水好不好?”
傅怀瑾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手锁住她的颈部,拉近。
“不需要自我感动,就算你把我照顾好了,我还是会跟你离婚。还不如现在离,对你更有利。”
沈知言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再低一点,她就会亲到他的唇。
“随便你,现在离了,我也会照顾你。”
注视近在咫尺。
那双眼疲惫无神、血丝密布,却坚定无比。
下一秒,它又生出柔柔的笑。
“喝点水吧?”
傅怀瑾放开手。
恶狠狠骂了一句:“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