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从堂兄的车上下来，本来没什么，只是云霏从来和程家的人走得远，在其他人眼里和程霄鸣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从他车上下来，还是大清早，是不寻常的。
程老太爷手一动，佛珠滑入手腕，红木色泽被包出了浆，在阳光下泛着光，晃入云霏眼里，她已经过了开始的那一阵心虚，此刻只是单纯地被老爷子气场镇压。
那双饱经岁月的眼睛，仿佛是一面照妖镜，上一次在老宅书房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了，老太爷心思深不外露，三言两语点拨她。
就在她要开口时，程霄鸣淡淡道：“她是小唯下属，去医院看她。”
“这样，你倒是有心了。”程老太爷睨她，拄着拐杖的那只手翘起食指，“怎么来程氏？你是小唯下属应该在新成，在老区才对。”
“新成和程氏有合作，我过来谈细节的。”云霏包里有准备好的材料，从容不迫地翻开包拿出来。
老太爷从她手里接过，摊开来翻阅了几页，“你方案做得很好，不过新成不算是程氏最佳的合作对象。”
他将材料合上，啪的一下声音不大不小。
挑动云霏心上最紧的那根弦。
老太爷不露声色，气场就足够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你给她开的后门？”老太爷余光扫过身姿挺拔的程霄鸣。
云霏心跳一紧，随后听见程霄鸣毫不遮掩地说：“给自家人开后门而已，她做得好，程氏又不是不赚钱。”
老太爷意味深长一笑，没说什么，将材料递还给云霏，在程霄鸣的搀扶下进了大厅，门口的两辆车先后开走，留下云霏站在原地。
程氏的员工陆陆续续到了，云霏也跟了进去。
到前台说明来意，却意外看见曹方站在那。
程霄鸣的特助，能力和武力值都是top级别的人站前台？
面对云霏毫不收敛的疑惑和意外表情，曹方面不改色地说：“付小姐，您可以进去。”
老太爷他们乘坐的是程氏高管电梯，云霏在普通员工电梯等，一群人鱼贯而入，她几乎被推着走，在人影攒动中，她看见程霄鸣冷峻的侧脸，像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在和雷总监商讨细节的时候频频出神。
“付小姐？”雷总监出声叫她。
云霏回过神来，“嗯？”
雷总监对云霏印象不错，小姑娘屡屡受挫不抱怨也不迁怒，属于能屈能伸，能干大事的性格，能从程霄鸣手里拿下合作，不是有两把刷子，就是有内幕在里面。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真本事，他都会客气对待。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云霏摇头，本想说不用，结果这一摇就觉得头脑昏沉。
她早上醒来就知道自己感冒了，当时不觉得很难受，在半山医院吹了点风，再经过程霄鸣车上的暖气一烘，感冒加重了。
“不碍事，雷总监继续。”
雷总监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问题不是很大，就没再打断了。
这是个综合性度假村项目，项目很大，要商讨的细节很多，云霏把大致内容介绍完之后，设计团队开始讲解细节，有不妥的地方雷总监他们当场指出。
云霏坐在一旁喝着秘书倒的温开水，一吞咽，喉咙就跟吞刀片似的。
头也越来越痛，体温越来越高了。
她借口上洗手间，用冷水扑脸，暂时降温，人虽然清醒了一些，却止不住地打冷颤。
双方交流一直到临近下班才结束，程氏安排了午餐，云霏留下设计团队，并由肖副总监陪同，她自己则是先走了。
等午餐结束她大概率是撑不住的，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她有点招架不住。
正准备离开程氏，她手机响了起来，是程霄鸣打来的。
接通，电话那头的男人清冷道：“下来。”
云霏头昏脑涨的，“什么？”
“到地下车库来。爷爷让你一起去医院，陪沈唯吃午饭。”
云霏靠着电梯厢深呼吸，眼皮发热，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程家人的脑回路，去医院能吃什么饭？
“我知道你们已经讨论结束了，下来，别让我等你太久。”说完，程霄鸣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挂了。
云霏头昏沉，心情很糟糕，想骂程霄鸣，脑海里又是今早不欢而散的画面，心里一阵阵地发冷，竟比感冒还难受。
暂时不想看到程霄鸣，她索性把手机关机了，坐电梯直达一楼，想拦一辆出租车回家补一觉。
结果她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一辆加长型的宾利横停在外面，车窗降下，是程霄鸣冷峻的侧脸。
云霏有一种被逮到的无力感。
他缓缓朝她看过来，声音辨不出喜怒，“上车。”
云霏认栽了，算了，反正那也是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感冒药管够。
她上了车，坐在程霄鸣对面，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嗓子疼的时候口水分泌就越多，越疼越分泌，越分泌越疼。
她艰难地咽口水，嗓子眼都快要疼冒烟了。
她受不住，睁开眼，才发现程霄鸣手边放着几份文件，手里也摊开一份，正在批阅。
其实程霄鸣很忙的，他管理着偌大的程氏集团，手头有批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
应酬倒是不多，他是程家太子爷，还真没多少人能请得动他。
上次他会去季家筹办的合作峰会，云霏挺意外的。
程霄鸣停下笔，抬手捏了捏眉心，看着云霏出神的侧脸，疏朗的眉宇染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车子经过隧道，在黄色灯光下，那双眼睛仿佛迷雾昭昭的。
云霏回过神来，四目相对，她看见程霄鸣一瞬沉下来的脸，以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她的气。
“非得我道歉不可吗？”
程霄鸣抿唇，翻开一页文件，冷声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霏发烧眼睛红，被程霄鸣一句话说得眼睛一热，更红了，她看向窗外，脑仁突突直跳。
半晌后，她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