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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高白大壮,单看体格的话很像是当地的牧羊姑娘;小刀又黑又瘦,但肤色是西北地区特有的古铜色,一头脏脏的小辫,活像是草原上放马的悍妇。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鞑靼人嘴里叽里咕噜地说鞑子话,她们竟能对答如流?
  钱景心里一阵佩服,也渐渐冷静下来:既然摆明了是被人打劫,也没必要再搭上她们俩,能躲一个是一个吧。
  不知双方聊了些什么,那些鞑靼人似乎对她们颇有忌惮,十分客气地走开了。
  二人关上房门。
  很快,十几个鞑靼强盗把钱景等人,连同一起投宿在这家客栈的两名中原客商的财物全部洗劫一空。
  收获颇丰,他们有说有笑地下楼正准备离开,忽然就见客栈大门砰地关上,小刀扛着把巴掌宽的半旧生铁砍刀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他们,笑笑地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瑾瑜在身后断喝一声,手中长刀寒光一闪,跟在队伍最后那人已是身首分离;接着一脚踢倒尸身,下一个。
  她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
  众人挤在窄小的楼梯上,一阵惊呼却无处躲避,拥挤之下有人跌倒,紧接着就绊倒一大片,东倒西歪地滚下楼去。
  这正是遂了她们的意:一人在门口堵着头,一人在身后掐着尾,二话不说就各自开始轮刀砍人。
  转眼间,那票鞑靼悍匪在一团混乱中已折损大半。分明是体格相差悬殊,人数也占了绝对优势,却照样被她们手中的快刀砍得血肉横飞、人头乱滚,小小一间客栈变成修罗地狱。
  匪首被留在最后。
  这时就听门外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铁蹄踢打大门,没几下便撞飞了横插的门闩,为首那人直接纵马闯进屋里来。随后又有几骑踏着倒下的门板闯进来,使得原本宽敞的大厅顿时显得局促。
  匪首跪在正中,瑾瑜一手抓住他的顶发,将钢刀横在他的后颈,岿然不动。
  马上那人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汉子,紫黑的脸膛,两缕黑细的短须;壮硕的臂膀棱角分明,半露在外,身上斜披着一件华丽的锦袍,滚圆的腰里挂着各种宝石珠串,连马具上都是镶金錾玉,猜想着应是某位鞑靼部族的首领?
  那人一带缰绳横过马身,高高在上地冲她说话。
  门外至少还有几十名鞑靼精锐骑兵,为首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刀,杀气腾腾。
  但瑾瑜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手上用力,迫使那匪首昂起头来,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马上众人。
  首领显然是感到被冒犯,语气变得凶狠。
  楼上的钱景等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时翻译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上前轻声说:底下那人正是鞑靼首领哈木脱欢,就是他拿住太子向朝廷索要赎金的。
  钱景心里骤然一紧:来得这么快?那……刚才那些人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劫匪吧?
  外交无小事,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难道王爷想要袒护这群贼吗?”
  楼下传来瑾瑜冷冷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这次她没说鞑子话,语气中杀意森然。
  哈木脱欢没接话,阴沉着脸孔。
  钱景觉得,他应该是能听懂。
  这位鞑靼首领的势力范围紧邻我西北边境。与其他的首领不同,他很注重发展商业,还请过不少中原学者当老师,在诸多游牧部族领袖当中算是个有见识的。
  小刀踢了踢脚边的一具尸体,用刀尖从他怀中挑出个锦囊来往地上一甩,碎银珠玉等抢来的财物散落一地,罪证确凿。
  哈木脱欢的脸色有些难看:有心想救下她手上那人,却又放不下身段。
  而瑾瑜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不好惹的气息,使眼下的局面变得十分棘手。
  他还在犹豫措辞,猛然就见瑾瑜手起刀落,匪首竟是一声不吭便被削去了首级。温热的鲜血喷出一股红色的雾,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血染征袍的瑾瑜双目圆睁,活像一尊战神: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说罢,将首级抛至众人马前。
  哈木脱欢胯下的青鬃马猛然一惊,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其他马匹也被惊得连连后退。
  短暂的慌乱之后,哈木脱欢控制住坐骑,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别忘了,谁才是察罕儿城的主人!”
  言毕,拨转马头,率众离去。
  钱景没读过多少书,但身为代行皇权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也称得上阅人无数、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也更清楚她这番威慑的重要性——谈判桌上拼的不仅是国力与兵力,还有外交官的胆气。
  哈木脱欢显然是想先给众人来个下马威,却不料被瑾瑜破了局,损兵折将还输了士气。
  钱景等那些人走远了,赶紧正了正衣冠,来到近前连声道谢,然后问道:“你是怎么看出那些人是哈木脱欢派来的?”
  “我说过,我跟土匪打过交道。”
  瑾瑜说道:“真正以打劫为生的人,饥一顿饱一顿,是不会像他们一样穿着统一的马靴、带相同制式武器出来办事的。虽说十兵九匪,但正规军跟土匪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受教。”
  钱景不无赞赏地点点头,又问:“那方才在楼上,你跟他们说的什么?”
  瑾瑜淡淡一笑:“他问我是什么人,我就骗他说是巴图孟特儿的妹妹——那是目前聚集在城外的最大一股势力,所以他不想招惹我。”
  “郡主果然消息灵通。”
  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悄悄发生变化,瑾瑜不觉勾勾唇角:“这没什么稀奇。他们地盘上有我们的探子,我们军中也有他们的眼线——两军作战,决定胜负的可从来不只有战场上的正面厮杀。”
  那正是枢密院设立的初衷。
  这话令钱景一个机灵,压低声音道:“那……京城,宫里也会有鞑靼的探子吗?”
  瑾瑜意味深长地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太子爽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五,虽然自幼骄纵行事鲁莽,但也绝不是傻子——他出关狩猎是临时起意,特意换了平民打扮,还带了八名武艺高强的虎贲护卫随行;而且,钱景亲自去察看过事发地点,那片山林树木繁盛人迹罕至,怎么偏偏就那么凑巧,刚好就被哈木脱欢的部下发现并捉走了呢?
  如今想来,此事疑点颇多,细思极恐。
  “今晚吃了苦头,料他们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瑾瑜笑了笑:“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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