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送陈述离开,竟无一人阻拦。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太诚恳。
迟江杵在原地,沉思片刻,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墩子上,开摆。
他抱起胳膊,看向云亿隆,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商量:“咱们呢,能不能讲点道理?”
内迟栎翔爱哭,是因为他生性就爱哭,和他迟江有什么关系?
他又没说什么重话,哪句不在理了?
“道理?”云亿隆不屑,“我跟你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你看哈。”迟江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看法,双手比划着,试图劝说对方:“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因为迟栎翔哭了?”
云亿隆迟疑着:“是又怎样?”
“那这样,我现在也哭给你们看,能不能放过我?”迟江一脸诚恳。
云亿隆:“?”
云亿隆:“迟江,你还要不要脸了?”
迟江心说嗨,要脸皮做什么,又不能当猪皮炒着吃。
就在云亿隆忍不了了要动手时,远处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响,有人小跑着过来了。
迟栎翔娇弱的捂着胸口,靠在墙边喘气,好一会儿才说话:“云哥,我都说了不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还来找他的麻烦……”
他那眼睫上还挂着剧烈运动后的生理泪珠,小脸白白的,让人产生极强的保护欲。
迟江看了都想拍手叫好。
好一朵白莲花!
“栎翔……”云亿隆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什么都没做呢,你不是还不舒服,怎么跑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你就动手了吧。”迟栎翔咳嗽几声,“云哥……你别这样。”
他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可把云亿隆心疼坏了,当场就不管迟江了,搂着迟栎翔往外走,外套都披到了人家肩上。
迟栎翔走前,还扭头望了迟江一眼,那眼神,那表情,直接让迟江抖三抖。
不是,这白莲花是演戏演上瘾了吗?
怎么对他还勾勾搭搭的!
迟江啧啧称奇,等他们人都走干净了后才慢悠悠从巷子里晃出来。
走了没几步,他看到了陈述。
这人好像格外喜欢蹲着,走哪儿都能一蹲,也不嫌累。
迟江吹了声口哨,走到陈述身边,调侃道:“呦,帅哥,在这等着给我收尸呢?”
陈述抬头瞥他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见他没事,扯了扯嘴角:“没。”
“等着给你打120。”他接着说。
“……挺好。”迟江点点头,诚恳的评价:“还挺有情有义。”
“你也一样。”陈述说。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都偏开脸笑了。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两人都累得很,也打不到车了,慢吞吞在马路上溜达。
迟江手贱,走着走着就喜欢薅路边的枯枝,被扎到手就唉哟一声,下次不长记性继续薅。
陈述把他的动作都收进眼底,心说还好他们是往前走的,要是在同一个位置待着,这小树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就要被薅秃了。
“刚刚迟栎翔是你带过去的吧。”迟江想到什么,突然问。
陈述眼也不眨:“谁?”
“就早上来咱们家那位。”迟江解释。
这也是他猜的,后巷子虽然离酒吧很近,但哪有人闲着没事往这边跑,迟栎翔能那么快找过来,肯定是有人帮了忙。
结合陈述蹲着的位置,迟江猜测是他。
看来这小崽子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嘛,迟江想。
“你家。”陈述说。
“啊?”迟江茫然一瞬,“什么?”
“那是你家,不是咱们家。”陈述纠正。
迟江:“?”
当他没想。
不过他愤怒的情绪只维持了一秒。
因为看到了路边的烧烤店。
从前他就特别馋这些,可惜老妈都不让他吃,天天让他吃家里厨子做的菜,淡出鸟了都。
“哎,来都来了,咱们吃点?”迟江兴奋的搓搓手,胳膊肘碰了碰陈述,示意他看那家热闹的烧烤店。
“你觉得……”陈述沉吟两秒,“咱俩是能一块的愉快撸串的关系吗?”
一个监视者,一个借住的。
这几天他们的关系发展恐怕有些歪了吧。
歪到陈述有些分不清,迟江到底是为了钱,还是性格如此,跟谁都能玩一起。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王馨就算给他找人照顾,也不可能上心,既然没人让迟江这么做,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还生气呢?”迟江纳闷的挑眉,思考几秒,一拍陈述肩膀,豪气道:“气性别这么大嘛,咱俩刚刚那波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正常的嘞……”
他还话还没说完,手便被一把甩开。
陈述瞪大眼,语气带着恼怒:“谁跟你是夫妻?!”
“唉呀,一个比喻嘛。”迟江心说这男主怎么这么容易生气,他摇摇头:“瞧瞧,至于吗,脸都气红了。”
陈述不想跟他计较,转身就想走,结果被迟江眼疾手快拉住,拽去了烧烤店。
开玩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迟江怎么可能自己吃。
他不顾陈述沉沉的脸色,点了一大堆,然后站在夜风里等。
几分钟后,陈述也平静下来了,他看了眼面前这位穿着深咖色大衣、围着围巾很有韩剧男主氛围、但举着烫嘴的烤串猴急的成熟男人,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他沉默几秒,接过迟江强塞过来的肉串,发出一个灵魂提问:“咱们就不能进去吃吗?”
冬天冷得很,就连烤串的师傅都躲在房间里,他们为什么非要杵在外边?
“你不懂。”迟江摇头,一脸深沉,“咱们吃的就是这个氛围和情怀。”
陈述:“?”
迟江不想承认他是羡慕以前坐车路过时,看到的烧烤店外,或坐或站,喝酒撸串的人群。
不过他忘了那是夏天。
就着冷风,几串肉下肚,迟江觉得不对劲。
在外面吃……真的不会感冒吗?
他沉思片刻,拽着陈述进屋了。
陈述嘲笑他:“不吃你的氛围和情怀了?”
“诶,算了,情怀自在心中,意思意思得了。”迟江要了两瓶啤酒,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还喝?”陈述木着脸。
“吃串哪有不喝酒的?”迟江理直气壮。
陈述:“……行。”
就这样,两人喝到了后半夜。
烤串配酒,那当然是越吃越上瘾,后来两瓶不够,他们又要了两瓶,喝了个痛快。
迟江发现了,这男主也并不是千杯不醉,看来原着都是吹牛逼的,不过他喝啤酒还好,起码两瓶下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迟江喝的开心了,跟陈述碰了个杯,问他:“你怎么吃这么少啊?”
饭量一点都不男人。
陈述睨了眼满盘子的辣椒粉,随口道:“不爱吃辣。”
“什么??”迟江怀疑自己听错了。
男主不是无辣不欢吗?书里说了好多次啊,他不可能记错的。
他还特意嘱咐烤串师傅多放辣椒来着。
陈述一顿,顶着“你聋吗”的神奇表情,没理迟江。
迟江自己消化了好一阵,勉强理解了。
男主嘛,他都那么牛逼了,脱离原着的设定,有点自己的小癖好小习惯,还不正常了?
他完全能接受!
不过……
迟江捏着酒瓶,探过脑袋,同时压低声音,既像做贼,又像要讨论什么大事情,盯着陈述问:“你……真的叫陈述,对吧?”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找错人了。
陈述的表情果然变了。
从“你聋吗”变成了“你有病?”
“我不叫陈述叫什么。”
“噢,也是。”迟江点点头,暗自觉得自己想太多。
他怎么可能找错人嘛,他又不是傻子。
想到这里,迟江挥挥手,重新点了一份串,不要辣椒。
陈述其实不太饿,想拦着迟江,没拦住。
对方有时候执拗的可怕,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拦下的。
陈述咬了口滋滋冒油的肉串,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轻轻拨弄了下,不疼也不痒,只是很奇怪……
很奇怪。
他想起休学住院的那段时间,后来……
后来他出院,林金海说要一起庆祝,一家人一块吃顿饭。
他不想驳了林金海的面子,跟着去了,结果对方订的西图澜娅餐厅是一家海鲜自助。
餐桌上,王馨笑盈盈的,说他妹妹也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吃到惦记好久的自助。
那时陈述在想什么?
哦好像是,不遵医嘱的话,应该也死不了。
“你想什么呢?”
陈述被迟江拉回神。
“没什么。”陈述放下空签子,怔了一会儿:“你……”
他想问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过了年,他也就搬走了,有些事问与不问,都没什么意义。
两人凌晨才回家,各自洗漱后,双双昏迷在床上,第二天下午才醒。
迟江推开卧室门,在客厅沙发上,遇到了同样一脸倦容的陈述。
“你也醒啦。”宿醉后的嗓子哑成公鸭,迟江咳了几声,洗漱去了。
“你……”陈述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迟江换了身睡衣,整个脖颈都露了出来,陈述这才发现他耳后被刮了一道伤,而他本人竟然毫无察觉。
二十分钟后,陈述拎着东西上楼。
出了电梯,他先是看到了挤在门口的男生。
迟栎翔捧着一堆东西,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一盒消毒和祛疤的药品,他递给迟江,解释道:“哥,昨晚我隐约看到你耳后那里受了点伤,本来想来找你的,结果他们不让我出门,只能今天来了……”
陈述脚步一顿,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