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翊坤宫,又入正殿,这宫室主位的皇贵妃梁成碧,已端坐上首。
容嫣含着一抹淡淡笑意,缓步上前。
梁成碧亦笑着起身,走下殿来,二人以姐妹之礼见过。
见礼已毕,两人各自落座。
容嫣是贵妃,这下首第一张椅子,便是她的。
以往,容嫣对这张椅子可是愤愤不平,总是气恼自己位分在梁成碧之下。如今,却是不会了。
梁成碧虽是皇贵妃,那位子坐着就舒坦么?治理后宫,劳心费神,好了没人赞,坏了阖宫怨声载道,三五不时皇帝还要斥责几句。
难怪上辈子起,她就老的格外快些。
容嫣淡然一笑,悠然自得的在那椅上落座,一双媚眼瞟着梁成碧。
梁成碧今日打扮的倒是分外华丽,九凤衔珠冠,十二支点翠金花钗梳,耳下挂着一对金丝翡翠坠子,颈上戴着赤金嵌玉八宝璎珞圈,身上穿着一领大红色遍地金牡丹攒花吉服,两只腕子上也戴了韭叶儿的金丝镯。
皇贵妃位同副后,这九凤冠倒也可戴得,只是比之皇后的后冠规制上减了几分,正日子上戴了,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余下的那些个,可着实有些扎眼儿了。
呵,这看来是急了。
这位皇贵妃娘娘可从来自诩清高,总以清淡素雅妆扮示人,嫌那些大红赤金的俗气。
容嫣可是记得清楚,那书里曾写,梁成碧私下曾同心腹宫女说起,容嫣喜好奢华,一身俗骨,不知皇上喜欢她哪一点。
怎么,如今这位出尘脱俗的皇贵妃娘娘,也生出俗骨来啦?
大约还是之前在自己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唯恐这些新选嫔妃们听说,背地里笑话她,今日特特隆重妆扮了,抬出皇贵妃的气势来,压一压场面。
容嫣在肚里发笑,面上还是跟梁成碧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说话间,宫中的那些嫔、贵人等路续到了,给两人请了安,依次落座。
没见贤妃任淑仪的影子,她那张椅子照旧空了,容嫣心里也明白,不曾问起。
片刻功夫,外头人就进来传报:“二位娘娘,新选小主前来拜见。”
梁成碧抿了唇,微微颔首示意,倒是一副庄严之相。
容嫣噙着笑,似水明眸,朝门口望去。
只见新选的嫔妃,鱼贯入内,走在前面的便是此次封位最高的贵人、依次便是常在、答应。
林燕容位次居中,白玉心自是落在最后。
容嫣冷眼看着林燕容,她倒是依着那书中所写的穿戴,与上辈子并无什么出处,一袭天水碧的大袖衫,绣了杏花的褶裙,梳着个圆髻,簪着几朵常在位分上的绢花珠钗,中规中矩,尽显温婉。
那日的中毒,似乎没给她带来什么影响,依旧是一副娇花软玉的模样。
她微微一笑,上辈子自己无知无觉,如今看来,这褶裙还是泄露了这林燕容的野心。
杏花褶裙,这是生恐人不知道她和路昊之的杏林偶遇么?
她可记得清楚,上一世自己看见这幅褶裙,顿时就妒火中烧,当场发作,给了林燕容一个好大的难堪。
虽说当时是痛快了,然而这贵妃气势凌人、心胸狭窄的印象,却重重落在了所有人心头。
依着书里所写,这段小小的风波,也传到了路昊之的耳中。
宫里什么都不快,唯独传这些闲言狗碎传得快。
这辈子,她可不讨这场淘气,什么杏花褶裙,关她屁事,谁看不顺眼谁凑上去。
林燕容倒也正偷偷向她看来,两下里这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容嫣便朝她微微一笑,而林燕容此刻还算稚嫩,心头一颤,忙低下头去,悄悄拽了拽身上的褶裙。
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有些奇怪,按着剧情,此刻容嫣就该勃然大怒才对,她怎么毫无反应?
众人站稳了身子,一旁翊坤宫的总管太监便呼喝着,命见过皇贵妃、贵妃等诸位高位嫔妃。
容嫣稳坐椅上,看着这些新选嫔妃朝着自己俯身拜倒,心如止水。
“诸位妹妹入宫至今,一切可还习惯?”
梁成碧那清润的嗓音自上响起,落在每人的耳中。
这全都是些废话,难道还有不长眼的敢说不习惯不成?
容嫣百无聊赖的想着,甚而有些瞌睡了。
“……诸位妹妹既入了宫,往后便要恪守宫中规矩,以仔细侍奉皇上为要,勿生出争风吃醋之事,坏了宫中祥和。这位贵妃娘娘,一向得皇上爱重,是后宫嫔妃的表率,诸位妹妹可要向贵妃娘娘好生习学。”
容嫣正端起茶碗吃茶,猛然听了这一句,险些呛了出去。
梁成碧这是狗急跳墙了么,竟然如此露骨直白的把自己提了出来,几乎就要直着告诉这些新选嫔妃——这位容贵妃就是宫里头一号箭靶子,大家齐心协力把矛头对准她。
她放了茶碗,依次看了下去。
果不其然,前头的贵人,脾气毛躁,就把不服气写在了脸上。站在中间的林燕容,脸色微微阴沉。除了白玉心,竟无一个有好脸的。
也是,毕竟都是进宫抢皇帝的,为什么要有好脸。
不止这些新人,便是座中的一些老人,脸色也有了些异样。
容嫣看过,收了视线,浅浅一笑,扬声开口,“皇贵妃姐姐当真是谬赞了,本宫病了许多日子,绿头牌早挂了起来,皇上久不来看,怕不是早已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呢。”
一句话,倒是叫众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容嫣美眸流波,笑意渐深,话锋一转,“说起这后宫表率,本宫倒是想起先皇后来。先皇后在世时,慈悲宽和,贤明大度,那会子后宫才当真是六宫祥和。皇上曾亲口言说,若六宫女子能习得先皇后半分品德,那也算是贤良了。本宫何德何能,敢与先皇后相提并论?姐姐这话,是玩笑 呢还是当真呢?”
话音落,梁成碧顿时就变了脸色。
路昊之与先皇后虽无半分男女情意,先皇后也是个一心向佛的人,但皇帝对于先皇后可是格外的敬重。
曾有嫔妃私下议论了先皇后两句,便被路昊之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容嫣这话,是在暗指她梁成碧不敬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