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林清向江夏透露了一个秘密,刘梓晴并不确定唐绘到底有没有死。
“她不知道唐绘的胎记,因而也不确定那个出席新闻发布会的唐绘是别人假冒的。”
“怪不得…”江夏总算也明白为什么刘梓晴总是对她那么警惕,入职期间也对她格外关注,原来是在提防她哇。
江夏一琢磨,诶,既然刘梓晴不确定唐绘有没有死,她为何不将计就计…
敲门声越来越响,林清和江夏对视一眼,决定按计划行事。
“林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半小时以前你就回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最近是不是皮痒痒了?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打到连门都开不了为止。
刘梓晴上了二楼,看见客厅的放映机,心里咯噔一下。但看到旁边放着的是另一份录像带,她去保险柜里检查,那份真的录像带还在,松了口气。
阳台的窗帘拉着,透过灯光她依稀看见阳台上有一个人影,背对她坐着。
“林清你好大的胆子,还想把录像带翻出来销毁证据?想跟我鱼死网破?我告诉你,你休想逃过这份责罚,只要修改音轨,他们就只能看见你扛着麻袋,是你私自带走、杀害了又埋葬了唐绘,人们只会把你当成杀人凶手!”
刘梓晴一把扯开帘子,想要对林清一顿劈头盖脸地输出,却发现坐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无数日夜害怕的噩梦。
“哦?老朋友,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我要是被林清杀了的话,又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刘梓晴吓得一步步向后退,倘若林清杀掉的真的只是替身,那她这份录像带就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江夏按照林清对唐绘的描述,穿上她的睡衣,又把头发顺到一侧的肩垂下。
江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问林清。
“像吗?”
林清早已盯着镜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
“一模一样…如假包换,刘梓晴绝对认不出来。”
他说对了。
江夏站起身,从容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一步步向刘梓晴踱来,略带惊讶地问。
“怎么了?我回自己家很意外吗?倒是你,鸠占鹊巢倒是活得自在。”
“不不不你误会了唐绘…”刘梓晴此前嚣张的气焰全都魂飞魄散,她慌张地解释道。
“我之前是…误以为林清把你杀了,所以才留在这里威胁他,我在这里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风波过去之后,为你伸张正义哇。”
“忍辱负重?我看你挺逍遥的呀。”江夏冷笑道。
“你说他想害了我,证据呢?那卷录像带是假的,后面全是葫芦娃!我对你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刘梓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保险柜,被江夏敏锐地捕捉到。
“在里面?”
“对…”
“拿出来!”
“可是…”刘梓晴心虚地四下张望,江夏见她这副模样哈哈大笑。
“你放心,林清已经被我支走了,你应该也不会让那群打手上楼吧,这里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你放心,我并不会针对谁,看过录像后我心中自由裁定。”
刘梓晴“哦”了一声,犹豫着把录像带放到了放映机里。
“话说,你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自那场新闻发布会之后,就全然不见你的踪影。”
“去旅游了,放松放松心情。”
“这样啊,那你家里人那边呢?我听说他们因为你的事都心急如焚,尤其是你母亲,都熬出病了,你整这么一出金蝉脱壳,就没提前通知他们吗?”
“嗐…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也就没做准备,都是后来才跟他们说的。”
“哦?”江夏注意到,刘梓晴的动作变慢了,她又把录像带取了出来,塞到口袋里。
“是谁让你装唐绘的?”
“我?我就是唐绘,干嘛要装?”
刘梓晴冷哼一声。
“我虽然和你没见过几面完,但我知道你从小被养父独自抚养长大,根本就没有母亲!你这个冒牌货虽然长得和她确实很像,但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
“被你认出来了?”江夏丝毫没有惊讶,她早就料到刘梓晴会有所提防,用信息差质问她。
“别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既然来得这么轻易,就别想轻易走出去!”
刘梓晴把录像带揣回怀里,拿出手机。
“我的手下十分钟以内就能包围整个江月湾,冒牌货,你插翅难逃!”刘梓晴被欺骗后气急败坏道。
然而江夏仍旧不为所动。
“哦?我可没说我要逃呀,再说,那些人怎么就是你的手下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你能威胁林清,他们应该是林氏集团的打手才对。”
“你没发现没人回应你吗?”江夏一语道破刘梓晴的窘境。
“为什么?他们不要工作了吗?怎么敢违抗我…”刘梓晴颤抖地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无人接听。
“林清被你支出去了,难道他是去…”
她这时才回过味来。手足无措地拿出那卷录像带,也不管江夏就在身旁了,着急忙慌地摁下了播放键。
快进,再快进…一阵雪花模糊屏后,她听到了令人绝望的歌曲。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保险箱被打开了,真正的录像带早已被林清调包带给了那些打手,他们也因此不再受刘梓晴威胁。
“你输了。”江夏面无表情地说。
刘梓晴双腿一软,失魂落魄地向后挪动着,望向江夏的目光中充斥着困惑与惶恐。
“不可能…密码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保险柜也不可能暴力拆卸,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夏微笑着靠近刘梓晴,向她俯下身,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所以啊,是您在两个月以后,亲口告诉我的。”
“两个月以后…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夏看了眼表,换上颇为关切的语气。
“那群家伙差不多就要来了呀,和你不同,我还是有情有意的。我不想害你,现在翻窗逃走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
江夏话音未落,刘梓晴便慌不择路地冲向阳台,片刻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
十分钟后,林清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遍体鳞伤,鞋子都跑丢了的刘梓晴。
“看来你之前说的时间还挺准,的的确确是十分钟。”
“刘泽已经被投湖了,要怎么处理她,也扔进湖里喂鱼吗?”林清问江夏。
攻守之势易也,江夏勾起刘梓晴的下巴,她眼神躲闪,狼狈不堪。
“我记得这里还有个地下室吧,里面有不少好玩的,她这么可怜,当然是要让她把里面的玩具体验个遍咯。”
恶人终有恶报。
伴着刘梓晴凄惨的哀嚎,江夏走到阳台,闭上眼睛。
子夜时分的晚风有些冷,林清很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身后,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心着凉。”
“原来你也不完全是榆木脑袋呀。”江夏靠着阳台的栏杆,紧了紧衣服。
她拿到了最终证据,漫长的七次轮回终于结束了,无论期间有多少激烈交锋编织的花火,此刻,她得以安详片刻的宁静。
无尽的困意涌上心头,整整七次轮回,她时时刻刻都以突破人体极限的方式思考着,几乎没有片刻停歇,现在,终于结束了。
“江夏,其实这个小区环境很不错吧,你的名字也恰好和江月湾很般配,你可不可以搬过来...”
悄无声息,夜渐渐回归本属于它的宁静,江夏靠着栏杆睡着了,林清怜爱地笑着,抱起她回到卧室,轻轻放到床上。
林清有些莫名的感触,他们明明只认识了半天多,他却总觉得,和她共同经历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真的是因为长得太像了吗?”林清凝视着江夏,他贴得很近,感受她的呼吸,细微地观察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
“咚咚咚。”他的手下不合时宜地推开了门。
“少爷,那女人已经断气了。”
“好...”
“快天亮了林少,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起程吧。”
“稍等一下,”林清的语气留恋,他明白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是不忍心这么快就梦醒。
“让她再睡半个小时,让我再多陪她一会儿。”
一列车队疾驰于拂晓的朦胧中,车辆的颠簸摇醒了江夏。
“你醒了?”林清宠溺道。
“唔...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正好半个小时。”
“才这么一会儿啊~”江夏伸了个懒腰,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舒坦了。
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给刘梓晴下葬。”
车停在树林的尽头,这里离哨所很近,江夏依稀回忆起当初的逃跑路线。
埋葬的地点选址在森林深处。
“这里是你们林氏集团的地盘,刘梓晴的死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林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江夏环顾四周,忽然察觉出异样。
这里的景色与录像带中的环境一模一样,她向前眺望,看见一个小小的墓碑。
她瞬间明白了。
“你想把她和唐绘埋在一起?把一个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埋在一起?”
“谈不上恨。”林清的神情异常平静。
“她好歹也算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样...”
刘梓晴的尸体被倒入事先挖好的坑中,她遍体鳞伤的模样惨不忍睹,原本的样貌已很难辨认。
手下为她夯实夯土,又用大理石立了一块小小的无字碑,和先前的那块肩并肩站在一起。
仿佛刘梓晴的迫害和刚才对她的严刑拷打完全不存在,他们就如同在为一个普通朋友办葬礼那般,庄严肃穆地下葬,沉默着哀悼。
哀悼的时间已经远超三分钟了,江夏睁开眼,不出她所料,所有人都看着她。
林清站在她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江夏笑了,她早该料到的,作为仅仅认识半天的知情者,林清本就不该给予她多少信任。
“其实我也不想杀人灭口,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必须给集团一个交代。”
“我理解你。”江夏转过身,嫣然一笑。
“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用那卷录像带给我陪葬吗?以及我可不可以离刘梓晴远一些。我怕到了下面她找我算账。”
江夏的不反抗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林清愣了片刻,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江夏双手握着那卷录像带,自觉地躺了进去。
“你来亲手做掉我吧,朝着脖子砍,让我少受点痛苦。”
手下把铲子递给林清,他犹豫着站到土坑前。
“对不起...要是没有把你卷入这件事...”
“错不在你。”江夏依旧笑着劝他。
“快点下手吧,你怂了这么久,也该硬气一回了。”
【还有什么比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更有意义吗】
铲落,除了迸溅的鲜血,再无任何声音。
“结束了。”林清淡淡地说。
狭小的审讯室内,王旭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答案。
“林清是凶手,车祸之后他带走了奄奄一息的唐绘,并杀了她,她的尸体就埋在江月湾林区护林员哨所附近的丛林之中,那里有两块石碑,下面有两具尸体,以及一卷录像带,录像带记录了林清犯罪的全过程,当然,他的行为是在刘梓晴的胁迫下进行的,但这一点我无法证实。”
王旭拿走了沙漏,立即给当地分区的警局打去电话,半小时后,江夏的供词得到了证实。
江夏的激动无以言表,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她举起双手,晃动明晃晃的手铐。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为什么?”王旭略显惊讶。
“诶?”
“你只能证明林清杀害了唐绘,唐绘的死的确可能成为导致程羽自杀的诱因,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因此自杀,你的嫌疑并没有被洗脱。”
“你还想知道什么...”
“太多了。”王旭向前欠了欠身子。
“就拿唐绘来讲,你怎么能证明她就仅仅是受害者,完全清白呢?除非你能告诉我,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轮回还未结束,这段证词对于整个案件来讲,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不过,刚才的供词已经拖住了墨林集团的人,王旭也将沙漏重新翻转。
说着,张婷捧着新的调查资料走进审讯室,疑惑地问。
“那坑里还有一具男性尸体,根据DNA分析,他应该是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的儿子林清,尸检显示他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死,身上没有手上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法医那边的人只能得出自杀的结论,王队你说奇不奇怪,他明明杀了人,难道是因为愧疚畏罪自杀吗?”
王旭笑而不语,他望向江夏,只见她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
从唐绘到刘梓晴,再到江夏,当林清举起铲子那一刻,江夏忽然与他的沉默共情了。
清晨的夏风拂过林间几座无名的石碑,它匆忙地离开,只留下无尽的萧瑟。
即使唐绘甩了他,即使刘梓晴对他百般蹂躏,即使江夏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对于林清而言,这里已经埋葬了他的全部。
“林清啊林清,你小子可真是个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