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沧洲看向牧兴邦含笑的脸,亦是勾唇浅笑。“岳父大人身为文官,似是对养马也颇有心得啊。”
“外界都不知,内人便是出生自边疆,从小就接触骑马打猎,如今虽与我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依然十分憧憬草原的生活,而我的大女儿亦是很小就被送去了那里,所以十分喜爱马,我这做爹的为了与妻女共乐,自然也就研究了一些。”
陆沧洲一听,便知他口中的内人指的是岚姨娘,而非真正的尚书夫人。牧尚书偏宠府中岚姨娘的事无人不知,而牧舒远正是那位岚姨娘所生。
“说起来惭愧,恰好我那大女儿就似一匹难驯的千里马,脾性甚冲,就算嫁做人妇,却有侯府不住,偏偏要住到庄子上,还一住就是三年多,实属任性。”
陆沧洲怔住,彻底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牧兴邦。
原来……这老狐狸早就知道了!他脸色瞬间沉下来,眼中的阴影也逐渐扩大。什么千里马不千里马?弯弯绕绕半天,原来目的是想借此来威胁他!
“岳父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想以此做些什么文章?若真有此意,恐怕要叫岳父大人失望了,既您已清楚她不在陆府,便也应该知道她被我送走的原因,就算闹到皇上那里,小婿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关于舒远被送去庄子的事,牧兴邦其实也知道些原因,但他自已的女儿自已了解,远儿性情豪爽,最不屑的就是耍阴谋、玩儿手段的争宠,所以他一直对陆沧洲的做法颇有微词。今日可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婿还想倒打一耙,牧兴邦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不过现在可不是跟他争论出对错的最好时机,也就只好忍着气、摇头一笑。
“你又想多了!”牧兴邦这次连“贤婿”的称呼都懒得用在他身上,“家丑不可外扬,我女儿现在名义上还是西平侯夫人,怎好把自家丑事宣扬到皇上面前,况且如果真的追根到底,究竟谁遭殃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陆沧洲总算明白了,别看牧兴邦这几年对女儿的事都不闻不问,但所有内情他应该都清楚,才会如此有底气说出这番话,他咬咬后槽牙,隐忍着没再说话。
而牧兴邦也没介意,继续满面从容的把话又说了下去,“无论这桩婚姻如何,两家的颜面都不得不顾,因为我不但不会告诉皇上,还决定不管你们夫妻间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说出来……不过是想告诉你,当初我极力把女儿嫁给你,绝没有半分拉拢之意,只单纯欣赏你的为人和能力而已,远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想为她寻得一门良配……”
说到这里,牧兴邦忽地收起了笑容,转为一脸肃容地看着他。“可我所想,并非你所愿,这点我早就看清楚了,你因对我的成见,处处疏远我的女儿,包括你的整个家庭都无法接纳她,老实说,我虽理解,但无法接受,陆侯爷……如果你们真的不适合,想要和离,我牧兴邦今日就发话了,我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帮忙去向皇上求情,从此把女儿接回我尚书府供养,往后不管她是想回草原,还是想新觅良缘,我都绝无二话,就算是我一意孤行把她嫁进你陆侯府的补偿吧。”
这一席话令陆沧洲大感意外,他看着牧尚书严肃的表情,一点平时和蔼嬉笑的样子都没有,看来他说的都是认真的。
“陆侯爷……”
“岳父大人还是称呼我沧洲吧,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陆沧洲察觉出了牧兴邦对他态度的转变,再加上刚才一席话,总算露出点谦卑的模样,对于牧舒远,的确是他多有愧歉,何况如今还有了甜甜,他也是有女儿的人了,猛然就理解了牧兴邦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
牧兴邦点点头,“好,沧洲,你觉得宰相大人反对皇上实行新马政,是单纯为了个人利益、还是真的觉得此政无利于国家?咱们都有一双眼睛,心里都有杆秤,从皇上登基至今,是不是每一件事都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社稷,满朝文武更是心知肚明,而他正值盛年,想要有一番作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却处处受到宰相一派的限制,鸿图霸业无法施展,你说……这是国之幸、还是国之劫?是百姓之福、还是百姓之难?”
牧兴邦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是把目光放在远方,而把答案留给陆沧洲自已去揣摩。片刻后,他回头朝陆沧洲潇洒一笑,就撩袍上了自家马车,慢慢驶出皇宫。
陆沧洲目送马车远走的背影,竟失神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庄子回来以后,他脑海里总是莫名出现牧舒远那张素净的脸,还有那一身干练的骑装、清爽又好闻的气息,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一遍一遍的仿复出现……
这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甩甩头,自已也一跃翻上马背,策马回那个恼人的陆侯府。
不过牧兴邦适才说的一席话,的确让陆沧洲陷入深思。
他为了此次外出剿匪,前后辛苦部署了月余,最后任务也完成的非常出色,皇上为了搞赏他的辛苦,除了赐下丰厚的奖赏以外,还特意给了他半月假期,让他可以在府中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陆沧洲得了半个月的假,却深感还不如出去办差来在自在,全因府中真是时时不得安宁。才第一日,便有两位姨娘为了争夺他晚上的留宿权而争吵不休,还有两位也不甘示弱,纷纷打起了主意。
他在书房里看看前线的地图,短短一个时辰,小厮就进来了几趟,不是这个派人来请,便是那个送来了什么燕窝、鸡汤,惹的他烦不胜烦。
过去为了这些事,姨娘们大打出手的都有,他想责罚,却招来娘的呵斥,反而劝他多往姨娘屋里去,毕竟府里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长辈都跟着着急。今日一想,反而去谁屋里都不对,于是他便吩咐下去,说他今晚要留在书房处理政务,让她们无需多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