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欢受到惊吓，又哭了一场。这会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她一沾上枕头，就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甚至在傅司砚掀开被窝躺进来时，也只是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
傅司砚看着她，好气又好笑，轻声道：“没心没肺的，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但顾意欢显然不怕，她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有干涸的淡淡泪痕。傅司砚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去，轻轻刮着她的脸。
他的手因为常年拿兵器，是有些薄茧的。但手指修长有力，手背上青筋凸起，显得十分有男性力量感。
顾意欢的脸还带着一丝婴儿肥，脸上肌肤也十分细腻。这种细腻柔滑，傅司砚已经感受过许多次了。
但今夜，他小心翼翼蹭着她的脸，眼中竟带了一丝如获至宝的珍惜。
有了她，他终于敢想一想往后的日子了。因为这个病，他已经到了心灰意冷，濒临疯狂的边缘。
从前傅司砚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少年得志，建功立业，又在那样一个位置上。
策马驰骋、快意人生就是他前半生的写照。他的人生似乎什么都不缺。
但突然，他就得了那样一场怪病，来势汹汹，毫无征兆。从万民敬仰的战神靖王，到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只用了两年。
傅司砚挣扎过、调查过、遍寻名医，尝试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治疗方法。甚至听信巫蛊之术，让一个巫医替自己放血，差点去掉半条命。
结果都没用。
如果从云端掉落泥潭的落差，傅司砚可以独自消化，那么错杀亲信的内疚、狂症袭来的痛楚ᴊsɢ、日复一日和发狂的念头对抗，则让他心力交瘁，一次次在崩溃边缘挣扎。
许多次他都想，不若就这样死了吧，或者就这样疯掉，再也不要恢复清醒。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总告诉他，活下去或许就有转机呢？
如今上天终于给他送来一份大礼，他的“转机”就抱着被子睡在他眼前。
傅司砚又蹭了蹭她的脸，将顾意欢露在外面的手臂收进被子里。随后在她身侧躺下，从背后抱着她进入了梦乡。
*
“云哥，昨晚如何？”
一个年轻侍卫谨慎的靠近院门，昨夜是临云值守，其他人也都严阵以待。
从前在靖王府里，傅司砚每次发病都有一个牢靠稳固的去处，但此次不知为何，王爷选择来这个避暑山庄，还将阮家二小姐带了过来。
其实不少侍卫心中默认，顾意欢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昨夜动静不大，”临云说这话时，自己都不太相信，“只听到阮小姐哭喊了几声。”并没有王爷发狂打砸东西和痛苦嘶吼的声音。
临云站得很远，值守在院子的圆洞门处，因此也有些听不真切。
年轻侍卫和临云对了个眼神，摇了摇头。那阮家小姐连喊都没喊几声，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这都日上三竿了，王爷怎么还没出来？”侍卫压低声音问，“要不你去看看？”
临云皱眉，心道：这都轮到你值守了，要看也是你去看。
不过他跟随傅司砚多年，到底有些不放心主子。这差事虽然危险，但他还是咬牙进去了。
临云朝院内走了两步又道，“你同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那年轻侍卫将手按在刀柄上，神情紧张的跟着临云进了院子。
傅司砚的病一般也就发作五六个时辰，若是昨夜开始发病，这会儿就该好了。
傅司砚向来自律，起得很早。睡到天光大亮了还没起身，确实有些异常。
临云小心翼翼的靠近屋子，他嗅了嗅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不过想到顾意欢那纤弱的身子，主子两根手指都能将她捏死。
临云轻轻叩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声音。
“主子，您可醒了？”临云低声询问。里面依旧没动静。
临云和那年轻侍卫对了个眼神。
“王爷不会出事儿吧？”年轻侍卫询问。
临云有些急，傅司砚得病好几年了一直治不好，而且近来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真说不好哪日病发就……
他抬手想去推门，然而门忽然吱的一声就开了，临云和侍卫都吓得跳起来，拔刀往后退了两步。
却看到身穿白色里衣的傅司砚正皱眉站在门口：“大清早的吵什么？”
傅司砚语气虽不悦，但脸色却很好。中气十足，怎么都不像昨夜刚发过一场病的。
“主子，您没事？！”临云语气中带着欣喜。
“你看我像有事？”傅司砚原本还睡着，是被临云吵醒的，因此带着几分起床气。
“那您可要宣太医？”往常傅司砚发病之后都像死过一回，肯定要请太医来开几服汤剂补一补。
“不必，去弄些清淡的粥来，再要些甜口的点心。”
“甜点？”临云知道傅司砚不喜甜食，倒是昨天那个阮小姐喜欢。
“嗯，再派个丫鬟来伺候。”说罢傅司砚就关上了门。
临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王爷不是应该被锁在柱子上吗？他怎么自己来开的门。
要是顾意欢替他解开了锁链，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凉透了，怎么还能吃甜点呢？！
王爷对女人向来没什么耐性，何曾这样用心过，又是甜点又是丫鬟的。
临云看向那个小侍卫，二人眼里都是疑惑。但既然傅司砚生龙活虎，还吩咐他们去办事，那赶紧照做就是。
傅司砚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巳时了，多年来他鲜少睡到这么晚。但今日若不是临云来叫他，他恐怕还搂着顾意欢沉浸在睡梦中。
昨夜他睡得太好了，一觉到天亮。是他得病这三年来睡得最平静，最安稳的一夜。他醒来后甚至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昨日他还只是希望有顾意欢在，他的痛苦不会那么强烈，自己抗过去就行，哪知道床上那个娇娇对他来说居然是大补丸一样的存在。
这一刻傅司砚立即做了决定，他今晚还要跟顾意欢一起睡。甚至往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要随时能抱着她睡。
想到自己果断向齐明帝求旨赐婚，傅司砚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能夜夜抱着顾意欢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