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束清神情难看了几分,却仍辩道:“那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岂能妄下论断,听信这暴戾恣睢的妖女信口胡言?”
他膝行两步,叩首道:“各位长老,先前此女拜入我玄天宗时,气焰何其嚣张,仗着天火灵根便肆意欺辱同门,目无尊长吗,一言不合便妄生杀戮之心。
幸而师尊惜她修行天赋,破格将她收为弟子,原以为能感化她一身魔性,孰料她竟变本加厉,刚入洞府,便强夺了小师妹的神兽火麒麟,将师妹的一身法衣在众目睽睽之下焚烧殆尽!可见此妖女魔性入骨,天生恶毒,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看向傅半夏,嘲道:“被人施了邪术?怕不是自己练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闯入师尊行塌处预备做些悖逆人伦的丑事。”
当下,宗门里所有人看向傅半夏的目光都有点不对劲了。
傅半夏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她这位好师兄还有脸说她魔性入骨,天生恶毒?
那她就让大家都看看究竟是谁“魔性入骨”,又是谁“天生恶毒”。
“谁说我没有证据?”
姜束清悚然一惊,怒视她:“你还要污蔑同门吗?”
傅半夏却没有看他,而是朝着上位的刑法司长老深施一礼:“弟子虽初来乍到,却知人心险恶,故而上山前,便将留影石时刻带在身上,免得被某些奸佞小人害了,还要被倒打一耙,落得个有口难言的处境。”
说着,她将一块闪烁着七彩霞光的石头自袖中取出。
留影石,又名圣晶石,只需用术法催动便能如实记录携带者十步之内的所有影像,不可篡改,不可销毁。
这是原身留下的诸多宝物之一,傅半夏上辈子被扣上残害同门的罪名,被废去四肢,挖心惨死,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投身转生,自然要记住这个教训,有留影石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放着不用。
看到留影石,姜束清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傅半夏勾唇一笑:“我虽没有看到是谁对我施了邪术,但留影石想必是看到了。”
术法打入留影石中,一道光幕展现在众人面前。
光幕上如实展示了她进入洞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闪着悠悠碧光的毒针,陆轻尘和一众师兄那刻薄的嘴脸和怨毒的神情展现的纤毫毕现。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是陆轻尘因为几句口角便唆使火麒麟扑咬傅半夏在先,后面火麒麟反水,转身烧了她的衣裳纯属咎由自取。
站在一边的陆轻尘面容扭曲,攥紧了双拳。
她在师门中一贯是以天真明艳活泼的形象示人的,而留影石刚刚所展现的一切无异于将她最真实的嘴脸公之于众。
她被焚烧殆尽的何止是衣裳,还有她披在身上的另一张皮囊!
眼瞧着在场的师兄弟们都盯着光幕里她赤身的样子,目光里满是惊讶与贪婪,她又羞又愤,再也受不了了,尖叫着逃出门去。
傅半夏神色平静,在场之人的神态也都被她尽收眼底,她淡淡道:“这就是同门之情么?”
实在可笑。
光幕里的画面来到了晚上,一个施了隐身术的人悄悄靠近正在打坐练功的傅半夏,将一道邪术打入她体内。
隐身术不算高明,或许能瞒过低阶修士,但刑法司的几位长老哪个不是金丹起步?一眼就识破了隐身术的伪装。
“姜束清,你还有什么话说?”刑法司大长老贺云霄一声冷斥,降下威压,姜束清顿时觉得双肩沉重无比,双膝深深陷在殿中青砖之下,七窍迸出鲜血。
姜束清挣扎道:“长老,我只是……只是想替师妹出气啊,与半夏师妹,是开玩笑的。”
“玩笑?离魂两日便会魂飞魄散的玩笑?”傅半夏嘲弄道:“师兄不愧是出身世家大族,连开玩笑都是这么大的手笔。”
姜束清还待要说,却被贺云霄下了封口令,这位不苟言笑的大长老说出了他的惩罚。
“姜束清因个人恩怨向同门师妹下邪术,罚鞭刑三千,面壁五十年。”
罚令一出,惹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不是……太重了点?不过刑法司下的罚令从来也没有人敢违背。
大会散去,傅半夏走在众人之后。
虽然姜束清受到了重罚,她却不觉得有多畅快,反而觉得说不出的荒谬和可笑。
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司法长老,用离魂之术害人便要面壁十年,鞭刑一百,那陷害残杀同门,将其刨腹剜心,扔进万丈深渊,却仍能在宗门里舒舒服服地当着大师兄,什么事都没有。
前世的她,同样也是天火灵根,另有可使人脱胎换骨的九尾狐心,死的那么惨烈,却像一只被踩死的蚂蚁,门中连一个提起她的人都没有,今世却因中了邪术,明明身体并无大碍,而害她的师兄却受了重罚。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件事必然都离不开一个人的授意。
她现在的师尊,曾经倾心爱慕的人,佛子白敛。
他雪白无尘的僧衣下究竟包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慈悲佛子?他纵容害死她的凶手逍遥法外,明知道陆轻尘夺走了她的九尾狐心仍旧收她为徒。
处事这般不公,也配成为玄天宗人人敬仰的佛子吗?
难怪佛心有损,心魔丛生。
整整五百年,就算是养一只宠物都该有感情了吧?可他却能亲手将她丢进深渊之中,回想起过去的爱慕与相守,傅半夏只觉得恶心,对玄天宗上下都恶心透顶!
没走几步,全身忽然被一道灿然光华所笼罩,跟着眼前一花,再站定时,眼前已换了景物。
袅袅温泉升腾着灵气,泉中盛开着七瓣莲花,每朵莲花都在吞吐着霞光万道。
灵兽在泉边奔跑,百鸟在枝头鸣唱。
傅半夏认得这里,这是白敛的闭关静修之地,没有任何禁制,但若没有他的首肯,就算是宗主也别想进来。
她在五百年里能在白敛的洞府里来去自如,但这个地方,她只来过一次。
这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