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倒春寒。
鹅毛般的雪簌簌地落着,可以听到轻纱摩挲似的稀碎声响,地面很快便铺了一片白。
沈惊晚乔装成男子模样潜至书房,拿走了晏辞的腰牌。
却不知早已被暗卫发现。
暗卫将此事禀告给尚在别院的晏辞。
他眼眸低垂,斟酌片刻后才下吩咐。
“派人跟着她,不要被皇上的人发现了。”
事已成定局,现如今以她一人之力,也掀不起风浪。
沈惊晚背着一个包袱,提着一壶酒前往了中央城门的刑台。
大雪封路,也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
她远远就看见刑台上积满了白雪,看不清人的影子。
外围,侍卫层层把守。
侍卫正欲出声阻拦,沈惊晚走近,拿出了晏辞的腰牌。
“奉晏大人令,来送辞阳饭。”沈惊晚粗声说道。
夜色在白雪的笼罩下恍然如白昼,亮的刺眼。
凤梧军众人抬起头,一直盯着沈惊晚。
明明只有七八尺的距离,她却走的格外艰难。
沈惊晚感觉四肢百骸都无比酸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让她痛不欲生。
因为寒冷,凤梧军众人身上的伤都再度裂开,猩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洁白的雪上。
白与红相互交错,透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时间仿佛被冰雪凝结。9
她抬起眸子和他们的眼神交汇着,无声的悲痛在他们眼中流淌。
“大人心慈,为各位准备了桂花酒和梨膏糖。”
“都是你们的乡食,吃饱了明日好送诸位上路。”
沈惊晚上前,喂着每个人。
她的手不断颤抖着,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般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语气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无法压抑的颤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我们都是各自为主罢了,要怪也只怪你们跟错了主子。”
提及主子,沈惊晚心中狠狠猝痛。
她一字一句,批判着自己的错。
“而你们的主子,根本就不配你们的誓死追随!”
凤梧军统领直勾勾的盯着她,面色一如既往坚定:“竖子不足与谋!”
“凤梧军至死不悔,沈将军值得!尔等小人,莫要猖狂!”
所有凤梧军都齐唱起了战歌,悲声震天——
沈惊晚的心在流血。
眼泪顺着雪花一齐从脸颊淌落,她低着头转身离开。
一口气吊在沈惊晚心中,堪堪回到房中。
她的喉中就涌来一股腥甜,腥膻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将念心阁内所有的灯全都点燃,直挺挺跪向凤梧军所在的方向。
一夜未眠,鸡鸣声声。
寅时三刻,天刚亮。
前朝余孽在市口全部腰斩伏诛的消息,就连三岁稚儿都能道出一二。
沈惊晚将一整夜制成的长明灯,在寅时三刻时将它们一一点燃。
她身披丧服,为无辜枉死的凤梧军守灵。
“长明灯,亮回路。凤梧将士生前受苦诸多,愿死后得以解脱。”
“再等等,我去黄泉路上,给你们一个个磕头认罪。”
天大亮,漫天飘扬的雪花渐渐小了下来。
晏辞走进屋内,未烧地龙的房间冷的刺骨。
他看到沈惊晚屋中的一切时,突然发狠,挥剑将烛光全都覆灭。
“你这般做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那群乱臣贼子是什么关系吗?”
说完便将桌上的腰牌拿起,神色冷冽。
“沈惊晚,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被当做乱臣贼子拖出去砍了!”
看着她空洞麻木的双眸,晏辞烦躁地叹了口气。
蓦地想到什么,他又放软了语调。
“晚儿,明日我要进宫赴宴。把你的凤梧军软甲给我,让我得以护身。”
沈惊晚冷冷讥讽:“首辅大人真是物尽其用,连我最后一点价值都要榨干。”
晏辞不在乎她所言,耐着性子继续轻哄。
“事成之后,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给你想要的一切。”
沈惊晚面无波澜,眼神麻木不已。
“我想要的,唯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