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习惯把她当成练武场的背景摆设了。
后来,他去了军营里,立了不小的战功,很是威风。
那天,却在军营里又看见了被风如心领去军营的子书岁,他很生气。
他气的,是凭什么他天赋异禀,练武十余年,才能被父亲放入军中,而子书岁毫无天赋,习武不过四年就能被父亲带入军中历练。
他气他的努力,从不被父亲认可。
那天,他将脾气发在了她的身上,一次又一次打落她的剑,试图以此告诉她:你不如我。
不要自不量力,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那夜,他却因自己的行为而辗转反侧。
因为他大概知道,她只是想报仇,她没有错。
只要她没有非分之想,他想,他们是能和平共处的。
毕竟上千个日夜里,即便他不想与她说话,可他却好像习惯了她的存在,不论是在练武场,还是在军营里,又或是王府的餐桌上……
至于她的身份,他并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她的仇人有多强大。
只要她一日是定阳王府的人,他就一日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中,哪怕她身陷敌营,他也能安然无恙将她带回来。
她说过的,他们是盟友。
他也希望如此。
……
“世子猜得没错,”风如心点头,“当年王爷救的小女孩,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可即便如此,她的求生意识却格外强烈,也正是这份生的渴望,才让她支撑到遇见王爷。”
“八年前,燕国咸阳长公主通敌案闹得人尽皆知,长公主伏法后,两位郡主被贬为庶人,流放西北。”
“而驸马,也就是两位郡主的生父,因检举有功,被皇帝提拔晋封为侯,昔日的长公主府改头换面,成了荣信侯府。”
“荣信侯迎娶周氏,周氏的两个女儿竟与两位郡主年纪相仿,外人虽不说,可都明白,周氏本就是荣信侯瞒着长公主养的外室。”
“周氏的大女儿沈令薇,凭借着经商之才和柔弱的外表,出众的样貌,引得无数权贵折腰,最终却嫁给了与父亲年岁相近的皇帝。”
“也因为沈令薇的缘故,这些年荣信侯府蒸蒸日上,京中无人提及荣信侯府的过往,老人不谈,孩童不知,现在京中的年轻人都无人知道,那荣信侯府曾是长公主府,那荣信侯,曾是靠着长公主上位的驸马。”
风如心说着这些,谢厌都已猜到。
早在子书岁说,她爹是个畜牲时,在联想她流放和她的年岁时,他便有数了。
谢厌皱眉,“这与她……向萧必安投怀送抱有何关系?”
“世子,属下不知少主的目的,但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或许能让世子更加了解少主的过去。”风如心道。
“王爷与咸阳长公主确实相识,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先帝忌惮谢氏,自然不可能让谢氏尚公主,长公主与驸马婚后琴瑟和鸣,先后诞下两个女儿。”
“王爷与咸阳长公主早就没了往来,但仍是送了长命锁恭贺。”
“再后来,王爷谋反,咸阳长公主和王爷更加不可能有任何往来,那所谓的通敌案,便是有人伪造了长公主联络王爷的信件,实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那天,属下与王爷回定阳的途中,遇见了少主,她穿着囚服,脖颈间佩戴着王爷所赠的长命锁,这才是王爷救下她的原因。”
谢厌听到这里,满脑子都是咸阳长公主和他爹青梅竹马,感觉脑子要炸了。
难怪,难怪!难怪谢笺要把子书岁当成亲女儿,比他这个儿子还亲!
原来如此。
谢厌嘴角不禁露出冷笑,耳边,风如心的声音还在继续。
风如心叹惋一声,“那样一个小女孩,重伤之下,竟能独自骑着马,甩掉追兵,从西北跑入定阳边界……”
闻言,谢厌嘴边的弧度收敛了些,他脑海中似是呈现出了画面,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那件属于他父亲的狐裘之下,她穿的是囚服。
“她的姐姐呢?”谢厌还从没有问过。
他只默认为,那位大郡主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王爷带着少主回府救治,命属下去西北寻找大郡主的踪迹,”风如心眼中闪过不忍,“到了西北,属下遇见了与两位郡主同一批的流放犯。”
“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说两位郡主曾有恩于我,我想报恩才找来。
“离去前,一位老者私下与我透露了他所知道的真相,原来从流放开始,那些官差便有意为难姐妹俩。”
“小郡主在牢狱中受了重刑,身体孱弱,走不动道,那官差便拿鞭子抽人,大郡主背着她走了好一段路,也挨了不少打。”
“待小郡主身子好些,能跟上路了,那些人便开始不给饭吃,各种理由打翻她们的饭碗。”
谢厌眉头越皱越紧,拳头也越捏越紧,“子书岁不是很能说吗?为何她不反击?”
“反击?”风如心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世子可知,最后她们姐妹为何有饭吃吗?”
“为何?”谢厌下意识地问道,他似乎预料到不对劲,心中竟有些紧张。
风如心沉默了会儿,她的唇边露出悲凉的笑,“小郡主九岁的那年,大郡主正值十七妙龄,一天夜里,她被几个官差拉入房中……”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也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谢厌气得捶桌,“tຊ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即便一朝被贬,焉知没有翻身之日?普通的官差哪敢如此?!”
风如心冷笑,“若是有人授意呢?从头至尾,都是有人授意。”
“那老者哪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谢厌觉得不对。
谢厌既然能觉得不对劲,风如心自然也能察觉到,但她早已查过,那老者的孙子曾被咸阳长公主救助过,连孙子学堂的束脩都是长公主交的,算是有恩于他,故而他才会冒着危险对风如心直言。
“因为,长公主曾对那老者有恩,那些官差凌辱郡主之时,老者起夜经过,却因害怕不敢管,”风如心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本来大郡主是挣扎的,可那些官差却将小郡主绑了去。”
“那官差说,若她不愿意,就一起……大郡主便不再挣扎了,那些人当着小郡主的面,凌辱了她的姐姐。”
说完,风如心再望向谢厌,见他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挣扎后,艰难地问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是到了西北的第一天,小郡主身上的囚服还没来得及换。虽然终身不能出西北,但她们可以在小镇上采买,大郡主买了蒙汗药,并提前找到老者,求他替姐妹两做假死证明。”
“于是老者知道了大郡主的计划。”
“那天刚好是小郡主的生辰,大郡主做了长寿面,却在面里放了蒙汗药,老者与大郡主一同给小郡主庆生,大郡主许愿让妹妹余生安康。”
“后来,小郡主晕了过去,大郡主和老者一同将小郡主转移到隐秘的地方,而后那些官差又来了。”
“原本以为,他们这次来,还是为了那腌臜事,大郡主早有准备,后厨做的佳肴中放了重量蒙汗药。”
“大郡主原本的计划是下药让这些人昏迷,然后放火烧死,将这一切烧成灰烬,而后只需老者作证,姐妹两死于火灾,她们再另外想办法逃出西北开始新的生活。”
“迷晕小郡主,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这些官差没有被迷晕,发现了她的计谋,那么死的也只有她一个,妹妹早被转移,仍旧可以逃走。”
“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官差直言不讳,道出这些日子来的刁难都是京中有人指使,而今天,是来取姐妹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