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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的人工湖养了一池粉黛,现在正是花期,淡粉紫色的花朵铺散在碧色的莲叶之间,如梦如幻。
  盛琅带着黎婳坐进临湖的小亭。
  花开得极好,黎婳趴在围栏上,伸手够到最近的一朵花,纤长的指尖轻轻拨动花瓣,“是新品种吗?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睡莲。”
  少女的侧脸白皙精巧,长睫翩跹,映着湖面的粼粼波光,如画一般。
  盛琅和她说话时声音放缓,“是,我妈特意让人移植过来的。”
  他看了眼黎婳淡粉的裙子,笑道:“她知道你喜欢粉色和紫色。”
  黎婳动作顿住,偏转过头,小半张脸埋进手臂之间,一双清润的杏眼巴巴看着盛琅,有些羞赧地说:“让华姨破费了。”
  盛琅笑得温柔:“这算什么破费,这种花的花期是六月到十月,你多来看看,就值回来了。”
  黎婳轻轻“嗯”了声。
  盛琅说过要带她出去玩,明显是做了功课的,把备选的几个地方招牌和特色一一道来,让她做选择。
  正说着,盛琅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一贯文雅的神情之下多了几分激动。
  黎婳似有所感,就听他对自己说道:“婳婳,有贵客上门,我们去会客厅。”
  “好。”她起身,拂了拂裙摆。
  到达会客厅的时候,诺大的屋内挤满了人。
  正中主位上坐着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发丝梳成发髻,一身典雅中式礼服,手戴帝王绿翡翠手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
  郑淑华正在给她添茶:“这茶可比不得您那儿的御前十八颗,我还怕入不了您的口呢。”
  “你这丫头,才喝你一杯茶水,就开始诓我了。”老太太佯装无奈,又笑:“谁叫你今天是寿星呢,等会就差人给你送一盒来。”
  郑淑华笑着应下:“那我有口福了。”
  人虽多,大都憋着气,房间里并不喧哗吵闹,只有淡淡的交谈声回荡。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失礼,说错话惹得两位贵客不悦。
  大门开合的声音清晰响起,里面的人看向来处。
  盛琅走过去,恭敬道:“祖母。”
  又转向另一侧叫人:“小叔。”
  盛琅曾祖与盛家主家同出一脉,一直受着主家庇护,因此也叫盛老夫人一声祖母,叫家主盛庭霑一声叔叔。
  男人坐在盛老夫人下首,盛琅的父亲小心陪坐着。一袭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温莎结雅致,长腿交叠,坐姿闲适,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白瓷杯,意兴阑珊地玩着,食指上束着一枚雕刻着不知名神兽的墨玉指环,与冷白的皮肤对比强烈。
  闻言,疏淡的眸轻飘飘地扫过眼前人,微微颔首。
  盛琅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也有些隐蔽的喜意。
  盛老夫人笑着应了声,视线落在盛琅的人身后的半道身影,笑意深了些:“这就是苏丫头家的闺女?婳婳是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黎婳从盛琅背后的暗影里走出,站到亮白如瀑的水晶灯下。
  她生得漂亮,脸小而精致,黛眉挺鼻,红唇润泽,一身浅粉掐腰长裙勾勒出动人身姿,脖颈上同色粉珍珠不及一身冰肌玉骨。
  从盛琅背后探出半步,如同满园春色里旁逸斜出一束花枝。
  乌润的双眸沁出笑意,透着一股惹人喜爱的乖,唇边梨涡清浅:“夫人。”
  刚在郑淑华引荐下和老妇人攀谈过的苏阑笑着回话:“是我家的孩子,让您见笑了。”
  “怎么养的孩子,这么乖。”盛老夫人看着黎婳,慈祥问话:“多大年纪了呀?还在读书没有?”
  黎婳回道:“今年二十岁,开学就大四了。”
  盛老太太似是感叹:“这么小。”
  她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打趣一般说道:“也该我们阿霑一声小叔叔。”
  黎婳顺着偏头,看向余光中存在感惊人的男人,顷刻间便撞入一双沉冷的凤眸。
  ——盛庭霑,盛家现任家主。
  久居高位的人即便刻意收束,也显得凌厉强势。
  尽管他有一副惊艳绝伦的好相貌,眉骨英挺,高鼻薄唇,眼型勾人,不论骨相和皮相都是绝佳。
  黎婳站着看着他,却像是被他俯视着,手心一阵潮湿,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小叔叔。”
  “咔哒。”杯子落在桌面。
  盛庭霑扫过女孩儿乖巧的站姿,以及软白的指尖揉捏裙摆的小动作,微微勾了勾唇。
  “嗯。”
  虽然紧张胆小,但看着自己的视线不闪不避,比他分公司里不少主管强。
  眼睛生得漂亮。
  他应声的瞬间,小部分仍不死心的人心里一咯噔。
  应了。
  他们野心不大,走的是一个务实路线,知道家里有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子女的深浅,像盛庭霑这种身份手段的人,偶有能相见的机会,他们却从来没动过什么不该动的念头。
  那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人。
  但盛琅就不一样了,家世上虽然差了一截,但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盛琅也是个有前途的绩优股,就想着婚事没敲定下来赶紧再努力努力。
  但现在看着盛老夫人把黎婳叫到身边叙话,仅有的那点不甘心也散了。
  盛庭霑这里认了人,盛老夫人瞧着也喜欢得紧。
  盛琅和黎婳这两个小辈的婚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今日盛老夫人和盛庭霑在场,开宴的时间提前了近一个小时。
  午宴即将备好,郑淑华要请客人移步宴会厅之时,脑海突然一阵恍惚,记不起自己有没有交代主厨不要用紫甘蓝这件事,急忙吩咐管家在开宴前确认。
  好在她有提前叮嘱过。
  小姑娘第一次上门做客,主人家要小心了又小心,不能让人觉得怠慢,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用过餐后,盛老夫人和盛庭霑先一步离开。
  两人身份贵重,因此无人敢挽留 ,张扬的京A9字连号车牌消失在众tຊ人视线。
  苏阑和黎婳稍晚些也告辞,坐上回程的车。
  盛老夫人真有几分喜欢黎婳的意思,知道她会大提琴,临走前邀请她参加一周后她在会宁公馆筹备的音乐晚宴。
  这对苏阑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意味着之前触及不到那个圈子的大门有为温家打开的趋势。
  黎婳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自然不会怯场,对比苏阑很是放心。
  “听你华姨说,原本盛老夫人这些花名繁多的宴会暗里都是为了盛董办的,不过这两年多了愣是一次都没促成过,反倒是别家成了好几对。”
  “不过这些与你关系不大,就当普通宴会,去玩玩儿。”
  她曾经和很多人一样,看黎婳生得貌美,也做过一步登天的梦,但那点念头飞快被理智掐灭。
  盛家这位家主,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寺庙里,七岁时才接回来,成年之后去了国外求学。
  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可六年前他大哥一家遇害,22岁的他意外掌家,一手将盛家从风雨飘摇的动荡里稳固,盛世集团高层被血洗一空,手段狠厉老辣,可见心思之深沉。
  传言,谋害他大哥的人在丢进警局时,已经被人剥去了皮……
  招惹这样的人,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温家,稳中求进才心安。
  黎婳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苏阑的话后回神:“知道了,妈妈,我不紧张。”
  苏阑弯唇:“没想到盛老夫人这么喜欢你,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亲自邀请你这样的小姑娘赴宴呢。”
  黎婳笑了笑,并未言语。
  苏阑闭目休息时,她拿出手机,删除相册里保存的一张旧时照片。
  图像上的少女二八年华,身穿粉色长裙,佩戴同色珍珠项链,浅笑盈盈。
  与其说盛老夫人喜欢她,倒不如说……
  她喜欢年轻时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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