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明月乍见。
低低的声音如诉耳边,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
漫山遍野碧绿的叶子缓缓卷起,似有一张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推挪,露出其后莹白的花苞,吐出细如发丝的蕊。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洁白小花卷起了千堆雪,形如钟,色如玉,在漆黑的夜幕中散发着莹莹的幽光,若佛陀降世,有祥瑞之气缭绕。
这般奇景让陈妩不由屏住呼吸,怕惊扰了神之一手。
****
优昙婆罗长在山麓,只开一夜,第二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在青莲寺里的优昙婆罗,几乎没几个人能找到地方,找到地方的又不一定能赶上花开的时候。
花丛深处。
那里,女子明眸深处泛着莲花般的宁静之色,穿着素衣,头上的金步摇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像陷入山野中的神女。
她很开心。
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是真的喜欢这片景色,才久久流连。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感到自己如获新生。
是健康的身体,能走,能跑,能爬山,能赏景。
而不是终日泡在药罐子里,沉浸在无能为力的悲哀中。
……
陈妩踏过最后一阶台阶,恰巧看见露珠苦恼的背影。
方才露珠原路返回,一路把各个犄角旮旯都掠过了一遍,却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真是怪事儿?姑娘的姻缘线呢?”
“不必找了,回去吧。”
陈妩开口。
她声线细腻,却并不黏腻,清透又干净,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露珠把头扭回来啊了一声。
“可是少夫人,您可是捐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油钱呐……这就不要了?”
陈妩摇摇头。
“我捐香火,是希望佛祖成全我最想完成的那个心愿,跟姻缘线没有关系。”
露珠反应了半天才意会:“可少夫人要是不找回姻缘线,万一佛祖怪罪,不保佑世子和少夫人的姻缘怎么办?”
闺阁女儿家的不都想求个好姻缘吗?
“姻缘这事看缘分,我想用最大的缘分来成全我所求之事,那便不能再强求姻缘了。”
陈妩微微一笑,露珠似懂非懂。
“佛祖慧眼识珠,能看穿人性的贪欲,贪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什么都想求,那佛祖就会惩罚你了。”
主仆二人预备打道离开。
陈妩转身。
她没告诉露珠的是,比起信佛,其实她更相信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事在人为。
只唯有康健二字,她愿意奉上全部的信仰,祈求满天神佛。
夜色弥漫,一线银河,舒心淡月,断云微度。
隔着一面疏疏竹林,晚风卷起素色的袍角,湿露模糊了女子冷冽的眉眼。
————————
翠竹绿影婆娑,墙头一枝红杏窜出,金丝垂柳,桃吐丹霞,光景一片正好。
韶光院中,来来往往的僧侣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庭前跪着的两个人影。
今日陈妩前来拜见时,映秋女官将她从外花厅引进,通过一个楠木冰梅八角月亮门,直接进了韶光院的正堂。
正屋里谢老太太还未到,崔氏和康夫人坐着,还有一位穿着得体大方的夫人,浓密头发挽做贵妇发髻,皮肤白皙,看起来年岁不大,此刻正在同崔氏和康夫人低声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