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和室之中,几个僧侣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眸诵经。
和室的顶部垂下了几根粗壮的连注绳,地面上每一步都摆满了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行灯。
香火缭绕,烟雾氤氲。
房间中央,一个黑发少年的半边面容隐在烟雾里,他端坐在蒲团之上,表情有些昏昏欲睡。
待看到障子门上交叠映出了几道人影时,僧人们停下了诵经的声音。
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被两个武土带了进来。
黑发少年拢了拢洁白的衣袖,他微微弯下腰,用手摸了摸那个陌生男人的发顶。
“伏原,可以夸奖我一下么?”
他的语调很轻柔,声音虔诚而缓慢,白净的容颜在烛火的映衬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晕。
“怎么要求会如此简单?”
听到这个问题,等待重置代价的几个藤原家长老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东大寺的那起事件过去已有月余,再一次的绳人事件让平安京内的贵族阶层陷入了莫名的恐慌。
这一次的绳人事件范围比菅原家那次小了很多,除开寺庙的僧侣,贵族阶层死掉的有二十多人,藤原北家的「日月星进队」有两个精英咒术师被卷入了这次事件。
与知情的藤原家和菅原家不同,其他平安京的贵族被这种无差别的随机杀人方式吓得够呛。
每年一月十四至十六是公卿们大肆庆祝的踏歌会,往年到这几天宫中的六条院都热闹非凡,但今年因为绳人事件参加者寥寥,连天皇都是称病没有出席。
与其他人不同,菅原家的那个六眼少主在第二次有绳人出现后直接找上了东大寺的住持,藤原家主很快就知道了一些被隐瞒的细节。
藤原道光无奈只能交代了亚路嘉的存在。
与他的想法一样,藤原家主在知道可以许愿的术式的存在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在天皇那里隐下事情的起因。
他们将亚路嘉转移到了一个平安京附近的神社之中,想要用与家族无关的平民性命探查一下亚路嘉许愿的极限在哪里。
这个孩子提出的要求一般而言都是三个,他们尝试着让人同意一半,拒绝一半,或者只同意和只拒绝。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他们逐渐发现了关于许愿的规律。
若是满足这个孩子提出的三个强求,他就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而在拒绝了他的四次强求之后。除了拒绝者本人,至少会再有一个人跟着一起死于非命。
当上一个人许愿提出的要求越大,下一个人需要满足的强求就会更难,若是那个人无法满足亚路嘉的强求,在发生大规模绳人事件后,这个孩子的强求难度就会回到初始状态。
源海和那些死掉的人就是在承受慧相许愿的代价。
关于那些绳人的死亡遵循的规律,藤原族长派人调查了很久,才查清这些人之间的关联。
这些死掉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最近与源海有过接触的。
其中寺庙的僧侣与源海平时接触的最多。
而那些死掉的贵族中,大部分的人是源海带着僧侣一起去宅邸举行驱魔仪式时接触的。
藤原家「日月星进队」的咒术师无一不是在一众有潜力的孩子中精选出来的,这些精英中的精英,竟然有两个人私下里和东大寺的僧侣偷偷联系,这是藤原家的掌权人所没有想到的。
在猜测到一些绳人出现的规律后,藤原道光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与死亡曾经只有一步之遥。
还好他平时与源海联系都是通过手下一起。
藤原家的族长还有长老们在知道这种力量存在后,他们一边害怕亚路嘉,又一边想要利用他。
这个孩子的能力是通过名字作为发动条件,他们的名字都是隐下来的,只要注意不要和许愿或者拒绝的本人有过接触就好。
藤原家想用难民的性命摸清亚路嘉的许愿能力的极限在哪里,这些难民都是因为年前的雪灾而背井离乡,和平安京的贵族接触甚少,死掉一些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制造咒术师,让政敌死亡这种要求,下一个要付出代价的人死亡的范围并不算大。
藤原家的长老们打算交互着使用这种能力,可是明明上一个人许的愿望是清除陆奥的那个怪物。
那个菅原家弄出来的怪物让天皇头痛了很久,周边平民死伤无数,一些自视甚高的咒术师妄图前去消灭这个怪物,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藤原家打算让亚路嘉身上的那个存在消灭这个怪物,上一个他们准备好的人就是如此许愿的,但是这种级别的愿望下一个人的强求竟是恢复初始了么?
在他们讨论之时,房间被绑着的男人已经满足了亚路嘉的三个问题。
两个武土趁机走上前,拿出一把匕首割向了那人的脖子。
鲜红的血色从被割开的喉咙处流淌出来。
男人痛苦的将自已弯成了一个弓型,耳边的汩汩的血流声音。
他难受的呜咽出声,却因喉管的断裂阻绝了说话的可能。
“这次随便提个要求吧,等将那个怪物的事查清再说。”
几个藤原家的长老小声商量了一会儿达成了共识。
按前几次的许愿成本来看,清除那个怪物的代价绝对不止是恢复初始,而且死亡人数的规模肯定会很大。
地上躺着那个男人是他们精挑细选出的工具。
这个男人过往接触过的人只有自已村子的村民,才到平安京两天就被藤原家的人给抓了起来。
许愿这种事藤原家并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所以每一个许愿过的人都会当场毙命。×ĺ
当脸色惨白,五官仿佛黑洞一般的怪物出现之时。
一个身着华丽和服的男人走到了房间中央,他半蹲下身体注视着端坐于蒲团上的拿尼加。
“请您休息一下吧!”
他刚说完话,背后的那个倒地的男人开始被身后的武土们压着让其应承下来。
所谓的祭品翕张着鼻孔,狼狈的用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的砖石,双唇颤抖着发出了短促断续的颤音。
他抖若筛糠,使劲的点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无助的掉落。